保博网

 找回密码
 立即注册
搜索
热搜: 活动 交友 discuz
查看: 66|回复: 0

遇虎 (33-45)作者:空蟬

[复制链接]

136万

主题

136万

帖子

409万

积分

快递专员

Rank: 9Rank: 9Rank: 9

积分
4092882
发表于 2025-4-25 20:12:0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33.強占
林寂傷重,昏昏沉沉時睡時醒。邱子寧不顧娑羅鏡,趕回陵山晝夜不分守在他身邊。蘭濯一推門瞧見黑臉漢子端茶遞水的賢惠模樣,饒是尖牙利嘴,一時啞了嗓子。
邱子寧仔細收起幾隻空藥碗和一迭染血巾帕,悄悄走了出去。蘭濯冷眼看著,只覺滿腹悲苦荒謬。
他抬手推醒林寂:「我回來了,沒死。那傢伙修為高深,不過左臂似有不便,若問誰可近身傷他,大約是阿花手筆。」
林寂眠淺,一早便醒了,方才邱子寧在場不便交談。這會子按著胸口咳了一陣,慢慢起身道:「何以見得?」
蘭濯道:「我割了他的外袍。她的爪痕化成灰我都認得,那一爪定然是使了吃奶的力氣。」
他沒有再說下去。阿花性情剛烈,被俘定然拚命相抗,萬一有什麼閃失……
「她沒事。」林寂輕輕地說,「不論黑霧掠走她是何用意,既然帶傷迎戰,就說明阿花尚有利用價值,輕易死不了。」
蘭濯抬眉,瞥他一眼:「腦子竟然沒病壞,真稀奇。」
林寂苦笑道:「豈敢。」
夢中影影綽綽歡韻猶在,醒來只剩乾燥唇舌和滑膩腿心。阿花瞪著眼睛愣了半晌,才發覺頸下身後陌生觸感——誰跑到她床上睡了?
自然是臉皮厚可敵國的玉應緹。
阿花瞬間殺性暴起,正待反身撲咬,玉應緹長臂一伸,將她結結實實按牢在床榻之上。
「我冷。」他面色霜白一片,眼圈泛紅,嗓音弱得可憐,「暖暖我吧。」
「死了就不冷了。」阿花怒極反笑,誰知玉應緹傷成這般,力氣還是極大,一隻手控得她動彈不得。阿花撲咬半日掙脫不開,氣得渾身抖顫,滿目腥紅。
「放手,我們大大方方打一場。」她咬牙切齒警告他,「你休想困住我。」
「也好。」玉應緹眼底泛起不明顯的怒意,唇角還帶七分笑,「倘若我放了你,怎知別人也有良善心腸?發情的雌獸——」
聲音忽然貼近,潮熱氣息徐徐吹擊耳廓:「美麗、兇悍、危險。不是想殺我嗎?殺了我你無處可去,旁人怎麼有我這般好脾氣。光裸裸綁在床榻上,不分晝夜地肏你。肏得你大著肚子並不攏腿,沒力氣哭,沒力氣殺人,懷了孩子還要被按著吸奶。裡頭含不住精,一按就往外流……」
手指悄悄攀至腿心敏感處,忽地屈起指節揉按,促然逼出阿花一聲悶哼。
「方才摟著我哭的時候,比現在乖多了。」他毫不留情,手上絲毫不泄勁力,「我比他差什麼?寧可想他也不想我?」
阿花嚇呆了,紅著眼睛不說話。
然而腿心的手指不容許沉默,隔著一層薄軟布料,冷冷地按住那顆濕潤腫大的肉蒂。
「濕透了。」玉應緹俯身啄她軟嫩唇瓣,「為我,還是為他?」
阿花只覺從上到下被寒冰刺穿,冷意自皮肉滲入骨髓。恐懼與快意交相迭起,那隻手不肯放過她,時輕時重地揉捏,她抖著嘴唇不敢出聲,卻壓不下喉間甜膩的哼吟。
玉應緹似乎愉悅了一些,手指挑開僅剩衣料,冰涼指節直抵那處火燙的細嫩。阿花猝不及防被他冰了一下,縮著腿要逃。
「你別……」她斷斷續續地吐字,「太冷了……」
「冷嗎?」他不為所動,「替我暖暖。」
像一條結了冰霜的蛇,一根手指還在褻玩小小圓蒂,另一根已然悄聲探入底下的肉穴。
「唔!」
阿花吃了一驚,本能想反抗,卻立時夾緊了他的指尖。粉紅嫩穴水光粼粼,淌出的蜜液流了他滿掌濡濕滑膩。
玉應緹喘得厲害,他的唇舌也是冷的,像噙住萬年不化的冰。冰冷的舌滑過齒裂,四處攪動著尋她的舌肉,阿花幾乎合不上嘴。玉應緹在她口內吸吮擰絞,反覆舔吻猶嫌不足,舌尖滑入深處重重頂壓喉嚨,逼得她忍不住乾嘔。口涎順著嘴角絲絲縷縷滑下,下巴染上一層淫靡水光。
「要我,還是要他?」
冷酷的拷問不曾終止,他懲罰地再度插入一根手指,兩根指頭在甬道內大肆翻攪。快感一峰又一峰交迭不休,阿花大口大口地呼吸,連聲哼吟,眼角無意識地滲出淚水——究竟要我,還是要他?她說不出一句整話。
玉應緹沒等到迴音,先被她哭著噴了滿掌的水。嘴上一口一個不饒人,專為氣死他。
他耐心等待穴中一抽一吸痙攣平息,輕輕咬一口阿花緋紅汗濕的臉頰。
好可愛,不過他不打算就此原諒她。
「你不是說,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嗎?」他一手攬過阿花豐腴腰身,抱得滿懷軟玉凝脂,連嗓音都多添幾分他未曾察覺的柔和,「就當報恩,好不好?」
其實並未容許她說好,抑或不好。抵在下腹的粗壯陽具一舉插入,直抵溫熱宮腔,幾乎貫穿。
阿花一時哽了聲氣,意識昏蒙片刻復又清醒。玉應緹附在耳側低聲問了一句疼不疼,她呆呆地搖頭,於是肉莖挺動得愈發猛烈,比先前手指更深,更用力。
皮肉拍擊之聲不絕,小腹堆積的快感一浪高過一浪,血肉深處被他刺激得饑渴難耐,屈辱和歡愉的邊界已然十分模糊。抑或是因著憤恨,快意與之相伴隨行,格外刻骨銘心。無力反抗,無法擺脫,確如他所言,發情的雌獸沒有掙扎的餘地。
阿花雖已修成妖體,先前為獸的本能還未完全消褪。若不是妖力大損,不至於連發情都壓制不得。
阿花難言的沉默一直持續到玉應緹抱她去沐浴。距此地不遠有一處暖泉,玉應緹小心翼翼試過水溫,再輕手輕腳脫下裹在她身上的外袍。她本想自己動手,玉應緹卻執意替她清洗,手指深入穴口內摳挖,掌根輕輕按揉小腹,白濁精水緩緩流出,隨水消失無蹤。
溫熱水流托起酸乏四肢,阿花沉在水霧裡飄飄蕩蕩,昏昏欲睡。玉應緹親親她的額頭,順勢調整姿勢,方便她躺在懷裡睡覺。
阿花半夢半醒間瞥見他的手臂,那道抓痕已經開始潰爛,創口被水浸得發白。
34.發情
天空是黏稠的深紫色,血紅月亮高懸頭頂。阿花左看右看,蒼穹之中找不到星星。
「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?」她第叄次開口發問,「連星星都沒有。」
玉應緹不曾約束她四處閒逛,數日來所見所感,無不與舊時遊歷迥異。阿花所居之處,乃是一座隱在雲霧中的宏大洞窟,內中通路曲折,幽深靜謐;山水相間,鳥雀相聞,較她之前被困的結界更勝一籌。不過偌大地界,除去他們倆,居然找不到第叄個人。
玉應緹解釋說,他不喜周圍人多,太過吵鬧。
尋著由頭,不難辦事。阿花為此苦心孤詣,頭天半夜站在床頭敲鑼打鼓,次日凌晨趴在耳邊鬼哭狼嚎。她有一條洪亮的好嗓子,自恃足矣將他驚得魂飛魄散。
然而玉應緹只是摸摸她的臉頰,順勢把她裹進被子裡。阿花張牙舞爪不肯就範,混亂中一肘搗中他左臂傷處。她默了一默,黑暗中吃痛抽氣的聲音格外清晰。
「活該。」她清脆地罵道,「當時就該把半條胳膊都給你劈下來。」
玉應緹沒有接她的話,橫豎十天裡九天半他討不著好臉色,一來二去習慣了。「是不是覺得無聊?」他低聲問,「明日帶你出去逛逛,好不好?」
「不好。」阿花一口回絕,「你別碰我。」
嘴上罵得狗血淋頭,實則阿花心裡悔得捶胸頓足:做什麼不好,非要被他拉到床上!虎妖發情期極為漫長,絕非一兩日就可捱得過,剛同他貼著皮肉過幾招,身上就漸次發起燙來,腿心泌出熟悉的黏滑。
阿花咬唇深呼吸,企圖平復血脈中熾熱本能。玉應緹看熱鬧不嫌事大,執起她的手往自己胸前探。
「別生氣。」他小心翼翼地揣度著她的心思,甚至有些討好,「我能讓你舒服……」
阿花一巴掌揮開他:「再動我就掐死你。」
「不如先舒服,再掐死我,豈不更好?」
阿花險些以為耳朵出了毛病:「你瘋了上趕著求死?!……哎你親我幹嘛!」
曖昧不明的深夜,體溫徐徐攀升,玉應緹單手托住她後腦,緩緩拉向身前。
不同於上次心驚膽戰的經歷,舌尖探入口中,動作和緩輕柔,細緻入微卷吸著她的舌頭。阿花很快就被吻得起了興致,滾燙的情慾直衝上腦。雙臂勾住脖頸,迷迷糊糊不放他走。
左臂拉扯得有些痛,他換用另一隻手來抱她。阿花折騰了半日,衣襟早扯得七零八落,大敞四開露出嫩生生的胸口——再多看一眼都是褻瀆。
玉應緹迅速移走視線,退開了些許,預備解衣裳。誰知她不依不饒追來,抱著他不肯撒手,一雙腿將他的膝蓋夾在腿心,隔幾層布料都能察覺內里驚人的濕熱。
明顯是喜歡的。
他的心忽然擰絞起來,好言好語就能解決問題,那日何苦嚇得她眼淚汪汪。他昔日樹敵眾多,重傷未愈,被迫不辭而別,已是對她極大的虧欠。至於她心裡有別人,亦是他活該忍受的酸楚。
誰叫你拋下她呢?
「對不起……」他用力抱緊她,「是我的錯。我心急了,不該對你發脾氣……」
可惜阿花為情慾煎得意識迷朦,想不透他數的是哪樁心事,只得仰起頭堵他的嘴。果真這人生得討厭,不論做什麼事都討厭,念念叨叨惹人煩。
她一主動起來,玉應緹就如垂髫稚童一般,十分不經撩撥,肉莖剎那挺身漲起,幾乎要在熱津津的皮膚上燙個輪廓。阿花混不管那些,徑直圈在手心就往身子裡頭送。
玉應緹仔細把住她的腰,唯恐她動作魯莽撐傷穴道,將來苦不堪言。他那器物生得蔚為可觀,兒臂粗的莖身累垂偉長,隱隱環著幾線青筋。可喜的是龜頭粉紅,稜角柔嫩,一整根皆是肉粉色的,不似尋常凡人俗物瘦硬紫黑,恥毛狼藉,望之便覺腌臢不潔。
阿花果然不負所托,入得一小截就撐在當間,不上不下,皺鼻呲牙就要生氣。
玉應緹哭笑不得,托住她肉滾滾的屁股起身,轉而勾纏口裡熱呼呼的小舌頭。阿花正懊惱,恰逢有人來哄,遂將氣惱拋個精光,高高興興追著吻。
他忖度著分寸慢慢頂胯,阿花「哇」地感嘆一聲。
「疼嗎?」他點點她緋紅的臉。
「舒服……」阿花心滿意足的傻笑,眉眼彎彎,有種別樣的嬌憨。看她笑一笑,萬事不必發愁。
原本嚴絲合縫的蜜穴硬塞一根粗大肉柱,那滋味並不好受。阿花皺眉,連聲抱怨好脹好脹,玉應緹咬牙沉腰,親親她的唇角。
「自己動動好不好?」
「不。」偏是不聽話的毛病改不了,「誰插的誰動。」
玉應緹被她逗得直想笑。誰插的誰動,哪門子的歪理?少不得要從著她的意思,大手揉捏雪白的軟肉,她難耐地扭動腰身:「快動動呀……」
千萬年來,無人敢與他這般吆五喝六,阿花還是頭一個。他被她使喚得喜不自勝——在這個寶貝疙瘩跟前講面子有什麼用?所謂尊崇無上,皆是做給外人看戲罷了。
阿花被顛得上下搖顫,肉莖來回剮蹭內里敏感的蜜肉。嫩穴撞得發紅,迎合他的形狀拓出圓圓洞口,像合不攏的小嘴。水越流越多,玉應緹下腹都被她打濕了。
他抱著她翻身躺倒,雙腿架上肩頭,以便入得更深。阿花隨著節奏哼哼唧唧,頂一下就喘一聲,恍惚間他似乎低聲說了什麼,阿花沒聽清。再追問,他再也不開口。
玉應緹重重喘息,低頭輕輕啃咬她腿根白膩膏脂,阿花下意識一腳蹬過去。
隱約痛感不曾惹得玉應緹發怒,反而叫他愈發情潮洶湧。世間追慕者眾多,到頭來誰配得受她打罵,還不是只有他。
他是被慾念裹挾的階下囚,幾近癲狂。
「我這條命是你的,誰都不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。」他抱緊阿花盈潤腰身,「你知不知道我好痛,好想你,快死了也在想你……」
肉刃發瘋似的狠狠刮碾嬌嫩甬道,再猛地貫穿。速度越來越快,逼得阿花尖聲哭叫,噴出好大一股蜜水,大腿不受控制地顫抖。
「肏軟了。」玉應緹悶悶地說。
阿花反應遲鈍,聽不出他究竟是愉悅抑或感傷。她累得迷迷糊糊睡著了,醒時玉應緹正抵住宮腔,一股一股地出精。他之前極少行房,射出的精水既濃又多,將宮腔灌得滿滿的。
阿花扭扭腰,啞著嗓子要洗澡。
「乖乖睡吧。」玉應緹饜足地舔舐她紅艷的唇,「我給你洗。」
阿花不大清晰地哼唧一聲,埋在他的頸窩上睡著了。
35.預謀
「這個傷要好好治。」阿花僵著臉,一把扯開他的衣袖,「爛了就不好了。」
玉應緹面具下笑眼彎彎,默許了她偶爾粗魯的小動作。好好的長相偏戴一副青面獠牙惡鬼,阿花上下掃視幾眼,涌到嘴邊的話咽回肚裡。
他們並肩站在一架青石牌坊底下,上面打橫兩個字,寫著「無相」,轉過背面兩個字,寫著「無生」。原來此地竟有民居和集市,她在洞窟中關了許久,乍一見熙熙攘攘人煙,就無比興奮地直衝過去。
玉應緹適時拉住她。
「看看他們的模樣。」他輕言細語地提醒,「看看他們,和你我有什麼不一樣?」
阿花定神細觀,只見那街市上來回走動的人群,皆是口唇爛瘡、剁去手足的,有的雙眼發直,身體腫脹潰爛,大哭大笑,更有甚者,尖刀捅入胸腹渾不知疼,尤能說話行走。
阿花遠遠瞧著,不知不覺驚起一身冷汗。
「怎麼回事?」她緊張地問玉應緹,「這些人還活著嗎?為什麼長成這個樣子。」
「他們不是人。」玉應緹平靜地解釋,「是人心。」
阿花沒有聽懂,玉應緹握住她的手,附在耳畔低低地說:「凡人慾動,必生執著。無情虛幻,有知妄想,顛顛倒倒,是是非非,俱由貪嗔痴三毒化生。所見一切,皆自其中。」
阿花一知半解,只覺脊背發涼。她定定神,又問:「為什麼帶我來這裡?」
玉應緹在她耳邊低低地笑:「人心慾念,是無窮無盡的力量之源。想要變得更強大,就要挑動人心,勾起慾望,要使他們敬愛於你,痴迷於你,乃至癲狂歡喜。爾後為你所馭、為你所用。」
阿花寒聲道:「我不需要。」
玉應緹執她的手,遠遠一點:「現在的阿花不需要,他們將來的女主人一定需要。」
阿花一字一頓地罵他:「你有病。」
玉應緹反而笑得愈發艷麗,配著那張惡鬼面,有種狠戾決絕的悽愴。
「你說得對,我是有病。」他大笑著承認,「沒有病,我怎麼活下來,怎麼娶你?沒有病,我早被他們壓在深淵底下,啃得乾乾淨淨!」
「你別抱我!」阿花奮力掙脫,奈何他雙臂挾得死緊,不容她掙動分毫,「你再不放開,休怪我翻臉無情!」
「不放。」他甚至低頭吻她掙得通紅的臉頰,「你修為盡失,怎麼和我打?」
猶如晴天一聲霹靂,阿花僵住身骨。見她聽話不再掙扎,玉應緹滿足地把她往懷中緊了緊。
阿花一張臉陷在他的胸前,嗓子乾澀難言:「你知道了?」
玉應緹小聲道:「愛說夢話的習慣不好,不過我不介意。」
阿花滿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:「就算沒有修為,我也能打死你。」說著就要動作,被玉應緹一手壓制下來。
「別忘了,你還在發情呢。」
玉應緹毫不留情吸吮著那條火燙的小舌頭,三兩下就將阿花弄得眼睛發紅,腿心潮濕,雙腿軟得脫力站不住,全要靠他抱。
阿花瞪著濕潤的眼睛,帶著軟綿綿哭腔罵他:「你是真的,有病。」
她這模樣非常乖,玉應緹沒忍住,用力親她:「嗯,有病,相思病。」
從集市打到洞窟,從水裡滾到床上,阿花哭著泄了好幾回身。發情期的雌獸身體格外敏感,一點愛撫等同雙倍的快樂。她被玩弄得太過分,微小的刺激都能逼得她又呻吟又噴水。蜜穴痙攣著夾吸他的手指,又是羞澀的留戀,又像是無聲的邀請。
「我絕對,絕對咬死你……」
阿花捂著眼睛抽泣,一半歡愉,一半憤恨。
「好,咬死我。」
真不要臉,她要咬就給遞脖子,從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敵人。於阿花而言,與羞辱無異。她氣得揮著毛茸茸的拳頭又給了他一拳。
不像樣的敵人喘著粗氣,一邊兇狠地吻她,一邊卡著她的腰猛地插進來。上下兩張嘴堵得嚴絲合縫,逼得阿花只能發出一點模糊不清的呻吟。快感衝擊太過,時而恍惚迷惘,不知此身在何處。
舌頭在口中翻攪,分離時戀戀不捨,牽拉出淫靡的銀絲。不間斷的高潮透支氣力,阿花累得眼神發直,咬他手指都咬不動,像小貓磨牙,骨節上留下清晰的牙印。
玉應緹抱她沐浴,壞心思地舔她潔白的耳垂:「嫁給我好不好?」
阿花輕聲道:「嫁你八輩祖宗。」
玉應緹大笑起來,他愛極這神來一筆的潑辣勁兒。「我不可能嫁給你。」阿花閉著眼睛,睫毛凝結著濕潤的水汽,「凡人有句罵女人的話,我一向不喜歡,覺得很難聽。不過用在你身上剛剛好。」
玉應緹反而滿足,這是她頭一次一口氣對他說這麼多話:「無妨,我聽聽是什麼?」
阿花涼涼地道:「又想當婊子,又想立牌坊。」
非常時期,非常手段。阿花表面上「床頭打架床尾和」,暗地裡盤算著怎樣才能一步步遠離他,直到逃出這片詭譎的土地。
阿花迎著血紅色月光越走越遠,黑色荒原上拖下一串長長的爪痕。風聲獵獵作響,她眯起眼睛眺望遠處的群山。
「該回去了。」玉應緹不知何時尋到她,「在看什麼?」
阿花安靜地站起來,笑了笑。
「我在想,你一開始帶我去的結界究竟是什麼樣的。」她微微偏著頭看他,「我好像在裡面,丟了一樣東西。」
當真是好騙,拙劣的伎倆亦有效用。鈴聲響過三下,眼前霧氣散去,阿花又回到了熟悉的山洞。這次她毫不猶豫,拔腿就往外沖,一猛子扎進深深潭水。
潭水冰冷刺骨,阿花奮力向潭底游去。恍惚間一個金色的身影走來,溫柔地托起她的身體。
36.龍女
「小老虎,快醒醒。」
鼻端隱約縈繞清苦香氣,溫熱柔軟的手撫摩著她的臉頰。阿花在一聲聲呼喚中甦醒,對上一雙悲憫溫柔的眼睛。
「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?」婦人問道,順手遞了一盞茶,「喝吧,對身體好。」
阿花接過茶盞,清香裊裊騰起。她小口呷著茶水,覺得眼前一切十分荒謬,於是答道:「我看到一片金光閃爍,所以下水看看。」
婦人好似明白了什麼似的,微微嘆息。「怎麼回事,我死了嗎?」阿花傻傻地問。
「不,你沒有死。」婦人憐愛地牽起她的手,「帶你入此結界之人,你知道他是誰嗎?」
阿花凝視著婦人的眼睛。「我知道。」她的聲音很小,卻格外堅定,「我知道他是什麼,我會殺了他。」
貼身的乾坤袋熱得發燙,阿花摸索著掏出一看,居然是晏叄公子玉佩上的墜角珠,內里鮮紅盤旋遊走,好似活了一般。
婦人嘆道:「此乃我龍族至寶,它落在你手裡,該當是它的機緣。」說罷單手掐訣輕輕一點,紅色褪去,頃刻間變作一顆晶瑩剔透晶珠,半分雜色也無。
阿花正在驚愕,婦人又道:「它既已認你為主,我再傳你一套心法,此為我族馭水控水、呼風喚雨之術。配合此珠,可使天下水族聽你號令。」
婦人口傳心法與她,阿花默誦幾遍,牢牢記在心上。「前輩前輩。」她仰頭小聲地問,「您是不是珠嶺國傳說里的龍女呀?」
婦人笑道:「你這小老虎機靈得緊。我且問你,九州四海龍族眾多,為何單單猜著這一個?」
阿花舉起手中晶珠:「我從前途經珠嶺國時,聽說曾有龍女嫁給珠嶺國國君為後。那位龍女手持一對寶珠,可平息海面風浪,使漁民安居樂業。」看更多好書就到:jile di an.co m
婦人秀眉微蹙:「嫁給珠嶺國國君為後?」
阿花點點頭。
事實並非如此。珠嶺國從前還是片小漁村時,海面風浪頻發,無數漁民葬身魚腹。龍女可憐無辜平民受難,現身獻出法寶,助他們出海捕魚採珠。後來凡人國君痴戀龍女不得,竟然徒生臆症,妄想和龍女做了一世夫妻。
「後來邪魔降世,人間淪為煉獄。神族滅魔,義不容辭。於是我便離開了珠嶺國。」婦人長長嘆口氣,「龍族拚死戰鬥,而我重傷為他俘虜,折磨至身死魂消。你今日所見,不過是我昔日留下的一縷神識,日夜藏身潭底,以待後人。」
阿花聽得悲慨,婦人為她拭淚,又捧來一盞茶道:「你所憂心之事,乃是天性相剋所致。譬如水火本不相容,水多則火滅,火盛則水竭。我知曉你暫時受制於他,不必憂心。再飲一盞茶,便可悉數解決。」
阿花驚喜道:「當真?」說著咕嘟咕嘟將茶水一氣兒喝了乾淨。婦人又囑咐幾句,將她向外輕輕一推,阿花再次墜入黑水當中。
玉應緹從潭底抱出她的時候,模樣十分狼狽:袖袍濕淋淋的,頭臉沾著淤泥來不及抹,發梢還不斷滴著水珠。阿花見他這副模樣,哈哈大笑起來。
玉應緹又氣又心疼,連忙施法將她周身水汽烘乾。「怎麼不問一聲就往水裡跳。」他理了理阿花凌亂的衣襟,「潭水有毒,可曾嗆進嘴裡去了?」
阿花搖搖頭,玉應緹心裡石頭終於落地。
白霧散去,二人出得結界。阿花轉身要跑,被玉應緹攔腰抱住,雙手扣在頭頂,兇狠地抵在牆壁上親吻。
他的唇舌很涼,氣息急促,在她口中拚命汲取甘甜的溫度,填補心中不安的鼓譟。
阿花冷眼看得明晰,那是即將失控的前兆。
光潔豐滿的身體美得眩目。玉應緹在她頸間埋首,貪婪舔吻脖頸鎖骨滑嫩皮膚。鼻端滿是她甜滋滋暖洋洋氣息,淺嘗輒止怎麼能夠,怎麼能夠!他埋首雙乳,意亂情迷一刻,阿花掌心無聲騰起明紅烈焰。
剛猛、霸道,一如從前。
手指合攏,妖焰消散無蹤。待到玉應緹喘息著抬頭吻她,眼前所見仍是那個一撩撥就滿面春色的嬌嬌。雙頰緋紅染遍,眼角都似抹過胭脂,顫著聲音求他慢一點,肉兒要被插壞了。
哪裡是真,何處是假。發情了卻像只真正惑心的妖,抓撓他,挑逗他,高高吊起又重重拋下。蝕骨之痛神魂顛倒,阿花再添一把柴,將孽火燃得更烈。
「玉應緹……」她軟著嗓子叫他。他喘著粗氣抬頭,她不應聲,只是紅著眼撫摩他的臉,難得溫柔。
玉應緹愣了一下,覺得自己好像又變回那隻肩不能提手不能扛,只會蹦蹦跳跳的小兔子。誰要你可憐我?粗長肉刃泛著水光,他賭氣狠狠挺進,脆弱和憐憫一併撞為齏粉。
我要你愛我,不要你可憐。
他幾乎泄憤似的用力,左臂傷口又崩裂了,指尖隱隱有血珠滾落。
阿花看了一眼,玉應緹立刻把手背到身後,像個做錯事的孩子。
「伸出來。」她揚一揚下巴,「別藏著,我已經聞見了。」
紅白皮肉翻卷,隱約露出森然白骨。阿花用衣袖拭凈血漬,細細觀察,發覺事隔多日,傷口居然毫無癒合跡象。
「故意的?」她微微蹙眉,抬眼看他,「你修為比我高出許多,這點傷還不是小菜一碟。」
玉應緹不說話,眼帘低垂,姿態乖順。阿花沒好氣地錘他,他反而笑得更甜——怕不是真的得了瘋病。
「再不治,這條胳膊就廢了。」阿花揚著眼梢瞪他。
倒不是多麼關心。玉應緹若是當真廢去一臂,她只能單手和他打。雖說己身修為遠不如對方,不過以強欺弱,她不喜歡。
「你的手……好暖。」他慢吞吞地吐字,方才的慌亂和狠戾,瞬間冰雪消融,「水裡很冷,下次不要跳了。」
「怕我淹死?」她微微歪頭打量他,「不要質疑老虎的水性。」
「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他說。
潭底又黑又深,他泡在冰冷的水中,尋了許久才尋到她。倘若再也尋不到,抑或她就此身殞……
阿花懶得和他辯解:「有沒有藥?」
玉應緹張張嘴,沒能說得出話。能找得到的傷藥他全試過,一概不起作用。
「……沒有。」
阿花打開乾坤袋翻翻找找,抓出一把剁碎的草藥,塞進嘴嚼成藥泥,一股腦全摁在傷口上。玉應緹疼得一抖,眼睛卻愈發地亮。
「不許笑!」阿花蹬他一腳,「傷口裹好,十天之後我來檢查。」
十天,足夠煉成龍女傳授的心法。
37.十日
他們平安無事地度過十天的光陰。阿花每晚趁他熟睡,偷偷修煉。第一天她還只能催動幾滴水珠,叄日後她就能操縱整條溪水,升上半空肆意流轉。
玉應緹雙手托腮,亮晶晶笑眼眨巴眨巴,有種天然純質的孩子氣。阿花瞥他一眼,覺得他很像一隻小狗,賣力搖尾巴討肉骨頭吃。
她昨夜修煉有成,難得心腸好,捨得同小狗談心。
「此一時彼一時,我知道從前你迫不得已。可是現在沒有必要了——」阿花緊緊凝視他的眼睛,「七情六慾,人皆有之。凡人一時念起的業果,要靠自己來背。背地裡煽風點火誘惑他們步步淪陷,只會招惹更大的禍患。」
小狗用濕漉漉的黑眼睛看她,她不確定玉應緹有沒有聽明白——如果他願意改過,沒必要痛下殺手。
「你到底聽沒聽懂啊?」阿花語重心長地點點少年單薄的肩膀,「你還年輕,不論將來怎樣,都要守規矩、走正道。損他而利我,能得一時好處,終究不能長久,知不知道?」
小狗抬起頭,用一個吻截住她的話。
阿花頭一次痛恨自己床笫之間嬌氣性情:太深不行,太重也不行。一定要抱抱,不抱就委屈巴巴掉眼淚,一副非他不可的樣子。
一副好像很喜歡他的樣子。
身體已經被他肏熟了,指尖幾點撩撥就不可遏制地興奮起來。熟熱蜜液在他掌心流出一小灘,玉應緹俯身吻她倔強的嘴唇。
「怎麼啦?」他柔聲細語地哄她,就勢把她抱起,腰身拗出一個嬌媚弧度。粗硬肉棒不急於繼續頂進,慢條斯理磨碾穴口鼓脹充血的肉蒂。
「嗯……」阿花難耐地哼一聲,不安地扭動著屁股,「不要了……」
「不要什麼?」玉應緹撫著她的後腦,壓在懷裡沉沉地問,「說清楚。」
阿花咬著嘴唇,險些哭出來。
太不像話,她明明是威風堂堂的山君,多少公老虎在她手下接連落敗。如今艱難恢復功力,勉強壓抑發情,卻被他一隻手、一個吻燒得又軟又燙。腿心滑膩地流著蜜汁,穴口被他撐得發白髮脹,灌了滿宮腔的白濁精水,只知嗯嗯啊啊地呻吟。
「我不要你。」她怨恨這副身體軟弱無能,雙手擋在胸前退拒,「不要你了,讓我走……」
「讓你走,你能去哪裡?」玉應緹的音調聽不出起伏。他張開白皙掌心,上面還掛著腿心黏稠的水液,指間牽出幾縷銀絲,「濕成這樣,還說不要我。」
他氣得咬牙,猛地一挺腰,頃刻間軟熱甬道悉數撐滿,下腹硬生生鑿進一根火柱。阿花驚得倒抽一口冷氣,噙著眼淚搖頭。
他恨她出爾反爾,肏重了又捨不得,說到底哭哭啼啼大半日,受苦的唯獨他一個罷了。
「對不起……對不起。」他緩過神來,撫摸著懷裡細嫩側腰,忙亂地吻去她的眼淚,「我錯了,不該對你發火……疼不疼,我出來好不好?」
阿花哭得直抽氣:「我討厭你了。」
「討厭就討厭吧,對不起。」玉應緹輕輕拍著她的背,「我只是,聽不得你說這些話。」
阿花抽噎著嘶吼:「你活該,都是活該!」
「嗯,我活該。」
他低頭含住她濕熱的唇,舌尖抵開牙關滑進口中,靈巧熟練地調弄吮吸。阿花被他吻得失神,氣喘吁吁地被他扣在身前,下身咕唧吐出一大口水兒來。
玉應緹動作不快,輕攏慢捻,細細挑起每一絲歡愉。阿花頭暈目漲,抓著他的肩膀胡亂說了些什麼——大抵是「快點」或者「慢點」之流,記不真切。
她只記得動作陡然加快,快意扶搖直上,大腦一陣一陣不大清楚,連哼唧討饒的機會都不給。他射了不止一兩次,壞心思地不幫她排出來,第二天小腹還微微地鼓起。
阿花為此好發了一頓脾氣。玉應緹只是笑嘻嘻吻她的手指尖,說怕什麼呢,懷上了更好,生下來我養著,孩子不管像誰都漂亮。
阿花羞憤至極,恨不得一把撕爛那張胡說八道的嘴,再一刀剁下那顆濫竽充數的腦袋。思來想去,硬生生忍住了。心法練成之前,倘若叫他知曉自己在潭底得龍女殘魂相助,百害而無一利。
第九天的晚上,阿花輕手輕腳爬出洞窟,默念心法。不多時彤雲密布,驚雷轟鳴,無根水潑天而下。阿花半眯金瞳,衝進鋪天蓋地的雨霧中打了幾個滾兒。不能歡歡喜喜地嚎一嗓子,淋個透濕也算得爽快。
榻上玉應緹翻了個身,含糊地問怎麼了。阿花撲簌簌抖干虎毛上的雨滴,將計就計:「外頭下雨,我去瞧瞧。」
「嗯。」玉應緹張開手臂,「過來睡吧。」
阿花猶豫了一下,順從地跳上床榻,任憑玉應緹將她圈在懷裡。
雨聲淅淅瀝瀝,澆透無光的沉夜。她靜靜凝視玉應緹深濃的長睫,手指拂過木牌方正輪廓,攥緊、又鬆開。
玉應緹猶在闔目安睡,氣息綿長平穩,像一隻甜蜜的刺蝟。
38.爐鼎
鳥兒啁啾,雲霧裊裊升起,少女銀鈴似的笑聲清脆地傳出來,像一首永遠不會老去的詩。
「……謝謝師兄,這東西在黑市上搶手得很呢,一小顆能換五千金……」
笑語聲漸漸迫近,少女口氣嬌嗔,聽得愈發清晰:「師兄休要耍賴,明明前兒親口答應我的……」
腳步聲一頓,轉瞬間少女換了副口吻:「好重的血腥味兒!師兄你聞到沒有?」
隨即,一把低沉的聲音道:「向東三十步,小心有詐。」
阿花身上帶傷,是被生生痛醒的。睜開眼睛時,一把雪亮尖刀抵在腹間,眼前是少女生動鮮煥面容:「你是誰?為什麼闖進來?」
刀鋒寒意凜冽,阿花費力掙扎一二,只覺天旋地轉,眼前一陣陣發黑。她心中連聲叫苦,勉強賠笑道:「抱歉,我無意擅闖。你我無冤無仇,還請放了我吧。」
頃刻間禁制泛起白光,阿花痛得啞聲哀嚎,拚命掙扎,將束縛手腳的玄鐵鏈子掙得嘩嘩作響。
「一隻妖,學得和人一般。」那個低沉的聲音響起,一個紅衣少年從陰影里轉出,「才幾百年道行,人形居然都化全了。這麼標緻的皮相,卻也稀奇。」
他好整以暇打量阿花一眼,對少女揮揮手:「動手。」
少女舉刀要刺,阿花忍痛大叫:「慢著慢著別殺我!你們是誰,這裡是什麼地方?好歹讓我死得明白!」
少女置若罔聞。阿花起初還哀聲哭嚎,捱至第十刀時聲氣兒就漸漸弱了,猩紅虎血滴滴答答,地上積了好大一灘。
少女瞥她一眼,尖刀插回腰間:「這妖生受了我二十刀還不斷氣,算是有些本事。不若師兄收它作爐鼎,待到修為盡廢,再殺不遲。」
五毒宗正殿兩扇大門被一劍劈開,上千年烏金木粉身碎骨——掌教真人心疼得直咂嘴,這麼大塊上好木料,如今再難尋了。
肇事者身姿俊逸,氣度高華,一身白衣踏在遍地碎木磚石中,白綾遮目亦不折半分風姿。他反手收劍入鞘,面對匆匆趕來的掌教真人和諸位長老,從容不迫地深施一禮。
「諸位道友、前輩,在下魯莽了。」
掌教真人很是肉痛,自從焚香谷混元秘境不知被哪個不長眼的毛賊搗毀之後,五毒宗就失卻了偌大一個賺錢的門路。須知混元秘境乃是仙門弟子煉就法器的必經之地,從前他們守在秘境門口,沿途兜售秘籍法寶符篆傷藥之類,經年累月收入蔚為可觀。如今混元秘境不復存在,仙門弟子紛紛改尋他處,焚香谷連個賣肉包子的都沒了——他還挺愛吃肉包子的呢。
人家一把劍不由分說打上門,他少不得清清嗓子,做出個威嚴樣子來。
林寂眉宇間尚有病氣,身形消瘦得厲害,不等眾人開口,便從指間拈出一張血紅符篆,微微喘息著道:「吾妻上月為賊人所擄,今日忽於此間現有形跡。還請真人通融,容在下入谷尋人。」
掌教真人眼角抽了抽,敢情從山門下一路打將上來,就為了個跑丟了的老婆。他無意議論旁人家務事,只得耐心道:「不知貴夫人年歲幾何,是甚形貌?我們幫忙也便當些。」
林寂卻說不必,「她身上有我特製法器,只憑此符便可尋到。」說罷再次施禮,「在下一時情急,顧不得層層通傳便闖了進來。還請真人行個方便,在下尋著人後,自當加倍補償。」
掌教真人默默地嘆了口氣,暗道你小子嘴上客客氣氣,動手倒是半點不顧忌。年輕人鶼鰈情深,於情於理,他沒有不應允的道理。他正要開口,腳下土地猛然間劇烈搖撼起來,隨後便是一聲雄渾吼嘯,如洪鐘大呂,響徹雲霄,久久不絕。
待到眾人回過神來,殿中早已不見林寂蹤影。
痛,渾身都痛。
阿花赤身裸體,遍身血污,怔怔地跪在紅衣少年倒地不起的身體前,雙手止不住地顫抖。
她殺人了。
昨夜她拚死逃出魔域,一路跌跌撞撞迷失方向。天明時分被這對師兄妹撿到,好巧不巧又被抓了起來。
屋漏偏逢連夜雨,船遲又遇打頭風,阿花叫苦不迭。仙門妖族勢同水火,他們乾的本就是屠妖差事,再度落入囹圄,只能算她倒霉。可是殺她不成,還要逼她做爐鼎與人交合,真真奇恥大辱。
阿花胸膛劇烈起伏,眯起金黃虎瞳看著他,一動不動。紅衣少年低聲咒罵幾句,挑起她的下巴審視半晌,咬牙道:「哪裡來的小妖,偏生得一副好皮囊。」
新傷迭舊傷痛成一處,阿花掙著喉嚨,擠出幾個氣若遊絲的字來:「別……逼我……」
紅衣少年不怒反笑,拇指狎昵地流連過她的眉眼臉頰,停在蒼白乾裂的嘴唇上。
「半死不活,又能怎麼樣。」他唇邊笑意嘲弄,手指卻溫柔撥開她鬢邊散落的頭髮,「乖乖聽話,我就對你好一點。」
阿花躲也不躲,眸光冷寒地打量他,直望得他心中發毛,低頭拉扯身上滿是血漬的衣裳。
她啞著嗓子問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紅衣少年一怔,鬼使神差應聲道:「我姓薛,叫薛恕。」
他說罷,自己也覺得奇怪。不過一隻微賤小妖而已,憑什麼她問什麼,自己就答什麼。
「阿恕。」她輕聲道,「今日我若是死了,有幾句話勞煩帶給你師妹。」
薛恕聽說他師妹,便抬頭道:「是什麼?」
阿花吃力地道:「你師妹二十刀殺不死我,是因為她虧欠訓練,腕力不足。刀尖入肉,準頭總是偏移半寸。還有你——」
她喘了一口氣,繼續道:「以活物為爐鼎,行採補之術,本是淫邪之法,非是順應乾坤陰陽平衡之道。現下師門不罰,日後總有你吃虧的時候,須得認真修習,不可懈怠。你師妹年紀尚小,你要以身作則,做她的表率。」
薛恕臉色幾度變幻,最終狠狠地道:「卑賤小妖,休想巧言令色,毀我道心!」
阿花卻是一派平和:「也好,殺了我,彼此乾淨。」
薛恕越發氣惱:「想死,偏不給你痛快!」說罷欺身壓下,用力吻住她蒼白乾燥的唇瓣。
他氣勢洶洶,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倔強和青澀。她不肯就範,他便一手捏開下頜逼她張嘴。舌尖撬開齒關,舌肉灌在她口中,蠻橫強硬地翻攪碾磨。
她口中有淺淡血腥氣,他不在乎,反而愈發吻得動情熱烈。卑賤妖魔企圖蠱惑人心,他偏偏要她知曉,究竟是誰說話作數。
一滴淚砸痛手背,薛恕氣喘吁吁地放開她。仔細看時,小妖雙目通紅,竟是在哭。
「哭什麼?」他心煩意亂,不耐煩地撈起衣袖給她擦臉,「你以為假惺惺拋幾滴淚珠,我就能放過你?」
阿花痛恨交加,雙手發狠掙動,竟將玄鐵鏈生生掙斷。她一扯斷束縛,隨即翻身化做斑斕猛虎,咆哮著撞出門外,誓死闖出重圍。
她這一番動靜不小,連帶著觸動不少機關。薛恕心中一驚,顧不上理清緣由,便腳步如飛地追了上去。
阿花回頭見他窮追不捨,只當又要抓她回去。情急之下反手打出一小團妖焰——她無意害人,只想將他推遠一些。不料方才被她引動的獵妖機關中,恰有一支長臂弩機。薛恕倒飛出去,正撞上背後破空而來的箭尖。
阿花周身血脈寸寸冰冷下去,直到林寂將她摟在懷裡,她還僵著一雙眼睛,定定看向身前的虛空。
「我殺人了。」她木著嘴唇說,「他身上全是血不動了……我不是故意的,我沒有想殺他……我不知道,不知道後面有箭……」
所幸林寂火速趕來,及時護住薛恕心脈。阿花卻滿身傷痕,胸腹創口鮮血淋漓,林寂不准旁人碰她,自己一點點摸索著清洗上藥,心痛得險些支撐不住。
「沒事,沒事了。」他只敢輕輕抱她,唯恐稍稍用力就會害她傷口崩裂,「我救了他,他不會死。寶貝好好的回來了,寶貝沒有殺人……不害怕啊,我來了就沒事了……」
阿花像個嚇呆的孩子。林寂又親又哄撫慰好一陣,她才回過魂,哇地一聲大哭起來。
大哭過後是大睡,大睡之後就是大病。
阿花發高熱,身上燙得像塊火炭,喂水也吐,喂藥也吐。骨頭一碰就疼,挨不得床板,窩在蘭濯懷裡小聲地哭。
蘭濯急得團團轉,只好含一口湯藥,嘴對嘴哺給她,喂幾口就捋著後背順氣。雖說麻煩些,終歸是喂了進去。林寂打上五毒宗那日,他遠赴北海求藥,分身乏術。等到他風塵僕僕趕回來看見她的那一刻,幾乎痛得喘不過氣。
從前的小老虎靈動、豐腴、鮮活。如今臉色慘白,雙頰凹陷,身上滿是青紫淤痕,胸口和肚子血肉模糊。所幸她是妖體,好生將養幾日,待傷口癒合,又能活蹦亂跳。
林寂攜了季青梧,一劍砸開五毒宗的大門。
「二百戒鞭,一鞭不少。」她沉著臉對林寂道,「我在戒律堂親自看著罰的,打得皮開肉綻,保管比阿花姐姐只重不輕。薛恕重傷臥床,暫且擱置,等他養好傷再罰。」
「很好。」林寂讚許地拍拍她的肩膀,「等薛恕能下地了,有勞你再跑一趟。冤有頭債有主,總要算清楚。」
這只是明面上的。一個月後,薛恕剛剛挨完二百戒鞭,五毒宗所有房舍屋頂一夜之間不翼而飛,當晚紛紛揚揚地下起鵝毛大雪,真箇是天為被地為席。弟子們吸著鼻涕下山尋泥瓦匠,硬是一個都找不到。
掌教真人氣得從頭把他們臭罵一頓。
39.貪歡
阿花大病初癒,已是兩個月之後的事。說來也怪,林寂先前心疾犯得七死八活,自她歸來後僅月余就好了大半。除卻畏寒,幾與常人無異。
蘭濯抱著雙臂,冷嘲熱諷:「可見人沒腸子就是臉皮厚,白吃我許多好藥,比不上老虎在側,益壽延年。」
林寂有妻萬事足,歪在枕上不接話。倒是阿花憨得厲害,從林寂懷裡鑽出個亂蓬蓬小腦袋:「我們老虎的骨頭泡酒喝,就是益壽延年的呀。」
林寂忍不住笑,把她拉回懷裡親親額頭:「乖乖,趕緊睡覺。」
蘭濯一張狐狸臉又拉得老長:「幹什麼呢,親來親去的?起來,阿花今天跟我睡。」
阿花為難地扒著棉被:「可是他身上冰冰的,一直喊冷……」
蘭濯揚揚下巴:「屋裡攏了八個火盆,還要多暖和?少搭理他。」
阿花一聽覺得甚有道理,於是扭著身子要下床,卻被林寂從背後攔腰抱住,分明不放人走的意思。
按下葫蘆起了瓢,兩個一齊鬧脾氣,實在無法招架。阿花情急之下,靈機一動:「你上床來睡吧!反正這床大的很,叄個人綽綽有餘。」
這無疑是個上上佳的餿主意,因是她主動開口,任誰也不好反駁。蘭濯狐狸臉黑得賽鍋底,一躺下就攬過她的肩背,連帶整個上半身擁進懷裡。
一半寒冰,一半烈火。阿花維持著一個尷尬的姿勢,頭一次體會到佳麗叄千的苦處。
詭異的平靜維繫不了太久,是林寂先動的手。確切地說,是在她身上動手。
屋子裡攏著七八個火盆,阿花脫得一絲不掛,還是蒸出一層薄汗。手臂橫在腰間,仿若右手緩緩動了動,指尖觸過溫熱潮濕小腹,一路延伸向下,留下一道涼絲絲的、曖昧的劃痕。
阿花身體輕輕一顫。
他並沒有就此滿足。纖秀長指並起,擠入肉滾滾大腿中間,那裡生著一方火熱的蜜澤。他輕車熟路找到圓圓肉蒂,輕柔捻玩。
「嗯……」
阿花頃刻間便軟了腰,死咬下唇,發出一聲不成調的呻吟。
畢竟半截身子還在蘭濯懷裡,任是世間最糊塗的莽漢,也該知曉其中奧妙。可恨花穴被他占住不鬆手,蘭濯只有退而求其次,張口吻住她柔嫩的唇,將呻吟盡數堵在喉嚨里。
一把琵琶,二人上下齊撥,必定曲不成調,有如魔音貫耳。她被玉應緹關在洞窟中,不知肏弄過多少日夜,身體早已敏感得無以復加。
堪堪不成調的挑弄,足以使她昏聵。
清瘦腕骨染上淋漓濕意,腰間手臂微微一動,便將她整個翻轉過來。阿花急急喘息,似哭似吟,隨即被林寂托住後腦,清冷唇瓣如蕭蕭雪落,輕柔覆上潮熱舌尖。
阿花喘息中夾著淚意。她活了五百餘年,殺鬼、斬妖、斗魔,內里還是一隻奶聲奶氣的虎崽。心底黑潮時時涌動,她生怕自己一夕之間鬆懈精神,再度被拖下無盡深淵。
林寂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,密密的吻不厭其煩落下。
阿花含著眼淚,深深呼吸,忽而身畔暗香浮動。蘭濯俯身舔吻她明潔肩背,一雙狐狸眼靈動多情、睇眄流光,好似凡間酒館瓦舍咿咿呀呀地唱,好一枕春色江南早,遍地錦韶光——
狐媚啊,當真狐媚。
只一眼,阿花心尖都搖顫起來,不禁擊節讚嘆狐族無出其右的好相貌。盤桓在心底的噩夢,暫時撂下個七七八八。
她伸出手,小心輕觸蘭濯額間的紅蓮。他從善如流,探著臉兒任她摸,眼波流轉,雲遮雨霧,他噙著一口甜,悄聲問:「我進來,好麼?」
阿花興致一起,不分什麼先來後到。蘭濯側身撈起她一條腿,就勢頂了進去,撞得她一頭闖進林寂懷裡,低低吟哦起來。
林寂微微一哂,低頭抿住她的唇,慢條斯理品咂溫嫩舌尖。是迎著晨露,採下的第一片芽茶,百轉千回漾著回甘。她被激得情熱,嗚嗚咽咽地抬高身子,直往他胸前蹭。
旖旎圖景,春色無邊,他目盲無從消受——掌心墳起堆乳,雪酥滑膩,足以聊作慰藉。他張開五指,虔誠捧攏上去,像終於握住幽夜中簇簇火苗,慎之又慎揉捏著。
阿花尤嫌不夠,拉著他的手腕要抱,反而被蘭濯攔腰抱起,頃刻間被濃得化不開的馥郁芬芳吞沒。
「要他,不要我是吧?」
他皺起好看的眉頭,阿花被他緊緊箍在懷中,滿面緋紅,神色迷亂地呢喃:「不,不是的,要,要你……」
蘭濯閉口不言,身下連連幾個深頂,肉刃破開層迭褶皺軟肉,直刺內里宮口。皮肉相擊之聲漸起,她忍不住仰頭喘息,又被他按住後腦叩開唇齒,口津從嘴角滑落,留下隱秘潮濕的痕癢。
蘭濯鬆開手,愛憐地親親她的鼻尖,哄她自己起伏著套弄。阿花被顛得一上一下,沒一會兒就累脫了力,軟趴趴地往他懷裡倒。
「你抱抱,抱抱我呀。」她的聲音分不出甜蜜和嬌嗔,抑或劫後餘生的顫慄,「我好想你,想得心都是疼的……」
只這一句話,險些逼出他的眼淚來。他自恃堅強的心志,被她一句話打得潰不成軍。
火熱體溫交融,蘭濯紅著眼睛,用力把她往懷中按:「是我對不起你……以後都不離開我了,好不好?」
說來可笑,一隻修為高深的上古大妖,竟然紅了眼圈說出此等小兒女痴頑言語來。林寂聽了,心裡難免生出些被她冷在一旁的酸楚,片刻之後又漸漸消逝了。
不怪誰痴妄,不怪誰鍾情。終歸是她太好了,好得任誰愛上,都心甘情願墜入俗世情網。阿花安然無恙便已足夠,不能奢求太多。況且她病癒後,仍舊扭股兒糖似的黏他,吃飯也不安生吃,非要坐他腿上,指什麼就得喂什麼,然後氣定神閒地同蘭濯鬥嘴。
林寂不貪一時口舌之快,慢悠悠地朝她身後抱去,偏過頭纏綿地含著她的耳垂。
阿花方才哭叫著泄了兩回身子,噴得大水淋漓。眼下蘭濯的陽具鎖住宮口,身後林寂明著挑逗,她無奈地笑起來,又被他激得輕輕顫慄。
「你,你等一會兒呀……」她氣喘著告饒,「現在拔不出來……」
林寂沉沉地應一聲好,隨即微微側頭,準確無誤地吻上她的嘴唇。
他為人一貫溫柔,語聲也輕慢,在心儀姑娘面前,偶爾也有毛頭小子的時候。先前被阿花抱怨一通,如今再激烈的性事也如春風化雨,淅淅瀝瀝,不見半點驚雷。
反而阿花主動纏上來,熱呼呼的小舌頭熱情地追著他,一邊吻,一邊撒嬌似的哼唧。
只是這麼一鬧,蘭濯想出來也難。
阿花不敢亂動,急得直蹬腿。蘭濯迫不得已闔眼默念半日清心咒,方得解脫。
林寂折騰出一層細汗,身上反而愈發涼浸浸的,阿花像個炭爐似的撲來,冷寒手腳尚未暖透,就抬腰坐了下去。
他忍不住閉目長出一口氣。
她的身體暖得很,外頭皮肉溫暖光潤,裡頭也是濕熱柔軟的。她騎在男人精瘦的腰上,一啄一啄地吻他的下巴和鼻尖,連蒙在布下的盲眼也不曾遺漏。
「嗯……」他難耐地喘息,纖秀長指撫過肉滾滾大腿和腰身,「寶寶,過來……給我抱抱……」
她尚且朦朦朧朧的,就被林寂揉進懷裡,時快時慢地頂碾。他有心放慢速度,一寸寸磨著嫩滑軟肉,不忘揉捏鼓大充血的肉蒂。
阿花被他磨得腿根打哆嗦,她被入得狠了,巔峰來得尤其快。穴口紅艷艷冒著水光,內里一下一下地捆夾,逼得他險些破精關。
「乖乖。」他吻吻她的眉心,阿花滿面春紅,連眼皮都泛著粉,「累不累?」
阿花懶洋洋哼唧:「累呀。」
他遲疑了一瞬,又問:「還想要嗎?」
阿花立刻點頭:「要要要。」
林寂唇角抿出一絲笑,反使眉宇間病氣消減了些。他本是端雅俊秀的臉架子,不說話時很有幾分菩提相,清冷淡泊,好似山巔終年不化積雪。紅塵世打過幾轉,溫柔鄉顛倒幾回,終於為他添上叄分剔透艷色。
阿花親他微笑的唇瓣,粘粘糊糊地舔他。林寂被她舔得痒痒的,撫著她的後腦,不禁笑道:「怎麼了?」
阿花舔舔他的耳廓,理直氣壯地說:「喜歡你。」
林寂唇邊笑意更深,冷不丁耳畔飄過一個冷颼颼醋溜溜的聲音:「舌根子富裕就捉蚊子去,少在這干嚼個沒完。」
「現在是冬天,冬天沒有蚊子。」阿花眨巴眨巴眼。
蘭濯見她死死纏在林寂身上,只好退而求其次,執著她的手往雙腿中間按,阿花呲著一口大牙:「怎麼還這麼硬!」
她笑得呲牙咧嘴,蘭濯卻很受用。他示意阿花張開肉呼呼手掌,圈上棒身套弄。深魅眼梢隨即鍍上一層水光,泛起隱隱紅意。
林寂偏在此時,低低喘了口氣。
「哇!」
她被猝然托高半寸,手指一松,尖尖指甲刮擦粉紅肉冠,帶起一連串驚顫漣漪。蘭濯得趣不久,怎麼甘心放她。瞅准林寂挺腰狠干之後,放她平躺的當口,哄她去握身下火熱滾燙的陽具。
阿花大汗淋漓,小腹酸得厲害。她下意識以為蘭濯也要分一杯羹,撅著嘴巴說不要。
「好,不進去。」蘭濯揉揉她的後頸,沙著嗓子小聲說,「用手摸摸就好。」
原來有手就行,她還當什麼了不得的,摸摸還不是小菜一碟。阿花信誓旦旦捉住堅熱肉柱,試探抓了一把。但凡過手的功夫,除卻攀爬跑跳,便是舞刀弄槍。阿花分神應付硬梆梆肉柱,終是不得其法。
「你,你怎麼還硬的,啊?」她被林寂頂得雪乳搖顫,嬌吟細細,皺著好看的眉問他。
蘭濯忽然看著她笑起來。
「我如今半點也不妒他。」他珍重捧起她的臉頰,用只有他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,附在耳畔輕輕道,「瞎子瞧不見這般模樣,當真讓我開心不少。」
40.出發
阿花最後累得一頭睡倒,醒時紅日高升,窗外彩霞漫天,童兒笑鬧聲不絕。
這些都是養在陵山上的小弟子,阿花從前上山倉促,不曾見得仔細。如今大的識字了,小的才剛會走,小嫣站在在他們中間,儼然是個穩重成熟的大姐模樣。阿花每天牽著十來號小豆丁滿山亂跑,十分快活。
「姐姐!姐姐!阿花姐姐!」小嫣費力扒窗台,脆生生叫她,「快來編花環!」
說起來,這一手功夫還是晏府中巧手婢女教給她,她轉而拿來哄孩子們玩耍。有采各色花枝編做花環的、也有折下柳條綑紮成提籃的;揪幾根長草葉,三兩下折作蟈蟈蛐蛐叫知了,都不是難事。孩子們玩得熱火朝天,將這些頑器分送諸位師兄師姐、師弟師妹,其中尤以秦知月與林寂得著的最多。
她鬧鬧哄哄和孩子們玩了大半日,眼見日落西山,便領著小弟子們回房,親自打水洗澡束髮,一個個收拾乾淨整潔,領著他們來見林寂。
林寂才下晚課,正在房中靜坐。遠遠聽見一群凌亂足音,踢踢踏踏地上樓,再就是門扉吱扭——
只待她躡手躡腳,一頭撲來。
「哈!」阿花得意揚揚,「嚇一跳!」
林寂忍俊不禁,少不得從著她的稚嫩把戲:「不知聖姑臨世,在下膽戰身搖,幾不能語。」
小弟子們有樣學樣,爭先恐後地往他膝上爬。林寂挨個揉揉他們的臉蛋,又問過功課,才鬆手讓他們回去。
「今天去哪兒了,跑得滿頭是汗。」他摸著阿花的髮辮,順手摘出草葉,「又教他們爬樹?」
「沒爬樹。」阿花一把軟骨頭賴在他懷裡,動都不動一下,「我足足想了七八天,有個事要同你商量。」
她說:「我要上崑崙山。」
林寂自然不同意,崑崙乃是神山,非修為深厚之大成者不可入,阿花不死也要扒一層皮。況且他根本不在乎什麼崑崙火種,不過一雙眼睛,廢了便廢了。只要阿花安穩一日,他便安心一日。
「為什麼?」阿花全然不理解,嗓門一聲高過一聲,「我們不是說好了嗎?你若不願,我就自己偷偷去!再不濟,我索性把藥力全逼出來,包你明天就好!」
林寂被她吼得怔了一下,張開手想抱她,卻被她扭著身子躲過。
「我一定要上崑崙山。」她的聲音帶著點哭腔,「不然我就在這裡,把炎火丹藥力逼出來。二選一,你選一個。」
她的急脾氣換來林寂長長的嘆息。「我什麼都不選。」他傾身探她的手,「炎火丹煉不煉得成,我不在乎。」
阿花哭喪著臉,急得直跺腳:「怎麼能不在乎呢!我們明明說好的……」
「權當我背信棄義,毀約在先。」林寂終於摸到一片衣袖,順勢將她擁進懷裡,「我只想你平安無事。」
阿花把玩發梢的手頓了一頓,半晌沒有說話。
「還有件事,不知怎麼和你們講。」過了許久,阿花舔舔嘴唇,勉強笑道,「我聽見蘭濯腳步聲了,萬一他一會兒要揍我,你可得攔住他,知不知道?」
「我倒要聽聽——」
話音才落,門口閃出蘭濯素銀衣袍一角,「有什麼,是值得我揍你的。」
當時阿花身處魔域,天然壓制修為,加之日夜心緒難寧,看不穿化身幻象,亦記不起細枝末節。幸有龍女兩杯茶點化,方從頭憶起前塵往事。
他們原是見過面的,在夢裡,在許久許久之前。
她在下陵山的半路上救下他,帶回翻斗山悉心養護——她出得水潭便看穿了,黑霧才是他真身本相。她當時救下的,無非是個被奪舍的死兔子一隻。後來他因故離開,只在雲霧昭昭的夢裡,向她道過一聲別。那句「救命恩人」,喚的是她,而非自己。
他身上有她贈的虎牙,即便逃去天涯海角,他亦有辦法找到。或早或晚,只是時間問題。
蘭濯一如既往鎮定:「既是你的,給出去,自然拿得回來。」
這恰恰是阿花最擔憂的。「我在他身上沒找到……」她耷拉著腦袋,「依他的瘋勁兒,咬碎吞下肚都有可能。」
蘭濯無言,她不安地磨蹭膝蓋:「當初我救下他的命,此事自我而起,該由我負責。我一定會殺了他。」
「你可曾後悔?」白狐目光灼灼。
阿花搖頭:「他罪惡滔天,自有他的孽障。我救人,從不後悔。」
蘭濯欣慰地笑起來,讚賞地摸摸她的頭:「不猶豫不後悔,這才是好姑娘。」
老虎重諾,說一不二。煉製炎火丹暫且擱置,阿花另有大事要辦。再拖下去,就等不及了。
蘭濯天不亮被她搖醒,燈下白晃晃半幅身子在眼前晃啊晃,昨夜強壓的火氣險些竄到頭頂。
「穿衣服。」他啞著嗓子,閉上眼睛不看她。
她之前隨手丟在他房中不少衣物,蘭濯一件一件洗凈收好,這會子剛好換上。阿花性急,不要他梳辮子,風風火火挽起滿頭長髮。
「我們趁天亮之前下山。」
蘭濯很是訝異,眼裡含著一泓潤澤的笑:「這麼著急,難不成同我私奔?」
阿花歪著頭,說大差不差:「我們去蜀中,削了他們的山頭兒,給你兄弟報仇。」
難得聽她語氣輕俏,仿若多年以血鑄就的恩仇,片刻就能消弭無蹤。蘭濯深知她絕非浮躁乖戾的脾性,從不打無準備之仗。今日成竹在胸,想必已經做足萬全準備,也就任由她一路拉拉扯扯。
他二人方下得山來,路中間不偏不倚橫著一位白衣瘟神。阿花歡歡喜喜揮手叫道:「收拾好了,我們就上路吧!」
蘭濯面色不善,低聲質問:「你離了瞎子活不成麼?我自家報仇,不要他仙門人橫插一腳!」
阿花早料到會如此,雙手一勾他的脖頸,悉心安撫道:「我先前仔細想過,倘若大刀闊斧殺過去,難免打草驚蛇。俗話說得好哇,多個夫君多條路,少個對頭少堵牆。屆時我們隱蔽身形,掐準時機一招制敵,豈不比直闖大門來得好。」
蘭濯冷笑一聲:「多個夫君多條路,你這俗話真是能屈能伸。」
阿花抱著他用力親了幾口,總算消去些許戾氣。
三人雞飛狗跳地趕路,搶在天黑之前排隊入城。老虎鼻子靈敏,百丈開外就聞見空中淺淡的酸腐氣。街上百姓,不論男女老少,皆是印堂灰黑、神色委頓,阿花不由得暗暗一驚。
林寂並起雙指,嘴唇無聲翕動,在她掌心凌空畫上幾筆。阿花不敢探頭探腦大肆觀瞧,起身拉拉蘭濯的衣袖,低聲道:「城中有古怪。」
蘭濯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上,對她點點頭。
歷代仙門世家大族,多聚集於蜀地一帶。此地形如聚寶之盆,風水奇佳,鍾靈毓秀,引得許多精怪隱於其中修行,其中大成者以一條千年白蛇為首,又是一番俗世闖蕩浮沉。
此等仙門集聚之地,自當風清氣正,緣何百姓個個氣息污濁不堪?三人一行悶頭住進驛館。阿花心中不住地打鼓,不顧店小二詫異神色,執意只要一間房。
其時日落西沉,天色漸暗,城中酸腐之氣愈盛。阿花推窗觀望,只見街上過客蟻行匆匆,挑扁擔的、牽馬車的無不面色如常,大聲吆喝叫賣。街邊袖手的幫閒,會館走貨的行商,該閒的閒,該忙的忙。花街柳巷紅燈籠悠悠掛得老高,歌聲笑語一股子一股子地從雕花窗欞里噴涌而出。阿花忙捂鼻子,皺眉咧嘴地罵:「好臭!難不成裡頭死了東西,爛生蛆了?」
蘭濯在眉心紅蓮處一點,不多時便傳來篤篤之聲。循聲一瞧,來的竟是三隻半大的小紅狐,頭挨著頭在外面敲窗。
阿花連忙開窗,把小紅狐放進屋裡。三隻小狐落地,化作兩個童子一個童女,身穿紅肚兜,頭扎雙丫髻,俱生得粉雕玉琢,團團臉蛋十分喜人。
阿花一個箭步衝上去,使勁兒親他們肉鼓鼓的臉頰。
小紅狐摟著阿花的胳膊,先看看蘭濯,再怯生生地打量角落裡的林寂。
蘭濯柔聲道:「你們莫怕,有我在,他傷不了你們。今夜召你們來,是想問問城中近來有何異象。」
「要說怪事多得很,新州府老爺上任之後,街上就臭哄哄的。」小狐女搭著一雙小爪子,奶聲奶氣地說,「阿爹阿娘說他們都不是人。」
阿花背後發涼:「新上任的州府老爺什麼來頭,你們知道嗎?」
小紅狐們面面相覷,異口同聲地說:「阿娘不准我們偷看,也不許打聽。」
蘭濯問道:「你們阿爹阿娘呢?」
小狐女自豪地揚起頭:「阿娘給我生妹妹呢。阿爹走不開,就叫哥哥帶我來。」
蘭濯擔心他們歸家路上生變故,親自送他們回山。阿花揉擰鼻尖,瓮聲瓮氣問林寂該怎麼辦。
林寂平靜地答:「今夜好好休息,明日出城報仇。無關之事,得空了再說。」
41.屠山
蘭濯與仙門的仇怨,始於三百年前。
他的母親九尾狐,遊歷人間時與凡人匹配,生下一個半人半狐的男孩。按照妖族規矩,凡一母所養者,皆視作一脈同出。蘭濯極疼愛這個弟弟,一直明里暗裡看顧他。十幾年後弟弟長大成人,與一位金花蛇姑娘結為連理。小兩口在城中開了一家藥鋪,金花蛇坐堂行醫,每逢初一十五開設義診。遇著窮苦人家,不僅不收診金,還暗地施送糧米藥材。
壞就壞在那年臘月十八,藥鋪來了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,說自己途經此地,又冷又餓,想討口熱茶飯吃。夫妻兩個皆是善性的妖,當即將老人迎進屋內。
老人一進內堂,轉眼變了容色,面現凶煞,眼冒殺意,口中喃喃念咒,頃刻間便將夫婦兩個逼出原形。丈夫眼見不好,揚爪上前便斗,卻被老人迎面一掌擊中眉心,頃刻間沒了氣息。
金花蛇見丈夫無辜慘死,恨怒交加,背上片片黑鱗豎起,嘶嘶地呲出毒牙就要撲咬。卻因腹中懷有身孕,身體笨重閃躲不及,被一禪杖打碎蛇頭,一屍兩命。
原來老人乃是城北須彌山披霞寺的住持,臘月十八那日出得關來,察覺城中妖氣衝天,故而整裝下山,為民除害。這手段實在乾淨利落,蘭濯聽聞死訊,大哭著為他兄弟一家操辦後事,卻連骨骸都尋不到半根。後來他數次含恨攻上披霞寺,無一回討得著便宜,還險些丟了性命。
阿花滿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,揪住蘭濯的衣袖追問:「三百年,那老不死的棺材瓤子早該化了灰了——冤有頭債有主,他生前收過多少徒子徒孫,你可認得?我們打上山,一併殺了!」
她說完,紅著眼睛轉向林寂:「我們妖一向如此,血債血償。你是仙門弟子,我不要你幫忙,只求你莫要干涉我們行事。」
林寂端坐如鐘,好似一尊泥塑金身,微微地點了頭。
須彌山多珍奇異獸,除卻仙門中人在此隱居修行,亦有許多凡人獵戶冒險偷獵。臨近年關,獵得的飛禽走獸可以賣個好價錢,全家人滋滋潤潤過頓肥年。
黃大發是附近村裡砍柴的老鰥夫,年輕時下田割麥子,被麥芒劃瞎了一隻眼。妻子嫌棄他醜陋無用,拋下他和年幼的兒子遠走高飛,再無音信。今年年成不好,大旱之後又逢山洪,米缸比他的臉還乾淨。襁褓里的小孫孫餓得沒力氣哭,瞪著兩隻大眼睛,病貓兒一樣哼唧。
他磨亮柴刀插在腰裡,打算冒險碰碰運氣。誰知剛剛上得山來,天上便一陣陣刮冷風,他打了幾個寒戰,頭頂傳來一個輕俏的聲音。
「老人家,你在這裡做什麼呀?」
好個天仙似的姑娘,比過年搭台唱戲的小旦角還不知漂亮多少!那姑娘從樹梢一躍而下,笑盈盈地向他問話。黃大髮結結巴巴說明來意,姑娘道:「以後莫要再上山了。這山中,本就出不得什麼好東西。」看更多好書就到:y esesh u wu9.c om
黃大發不明所以,還要再問。那姑娘卻對他搖了搖頭,劈手一把泥土打來,打得他滿臉滿身皆是。連那隻盲眼也塞滿了土屑,他看不清山路,腳下一滑,直直摔了下去。這把老骨頭,怕是就交代在這裡了。
黃大發被兒子搖醒的時候,驚詫地發現自己身上毫髮未傷。他搖搖晃晃站起來,隨身衣袋沉甸甸的,裡頭塞得滿滿的金銖銀銖。
兒子失聲驚呼:「爹,你的眼……」
黃大發遮住原先的好眼,緩緩睜開眼睛——
山青、水碧、雲捲雲舒。
天色漸晚,金黃薄暮從大雁的翅膀上掠過。虎妖微眯眼睛,呼出一口冷冷的白霧。
這是山上最後一個凡人了。阿花坐在崖邊岩石上,等到黃大發蹣跚的身影遠得像小螞蟻,才輕捷地一縱而起。
「待會兒你認清楚,我再動手。」她仰頭看著白狐冷肅的面容,「不可殺錯一個,更不能殺漏半個。」
蘭濯沒有說話,阿花冷不丁被他按進懷裡,衣料貼在頰邊,泛起柔軟的涼意。「你怎麼啦?」她小聲安慰他,「別怕別怕,有我在,你想殺誰就殺誰。」
小老虎的身體熱熱的,像一團血忱的火。他下意識擁緊她,生怕懷中僅剩的溫度就此消逝。事已至此,他來不及反悔了。
阿花寬慰地拍拍他的背,閉目凝神,掐訣打破山門禁制。爾後紅光刺破虛空,遠處巍峨山巒來回搖撼。阿花半空祭出妖刀,一刀狠過一刀,將照壁、牌樓與華表剁得粉碎。一座千年古剎,在她面前有如劈瓜砍菜,斬得七零八落。守門小沙彌抹著眼淚鼻涕,四散奔逃。
阿花倒提長刀,不時挑起刀尖點出幾個她認為可疑的。然而蘭濯只是搖頭,緘默不語。直到眾僧人簇擁一個白鬍子老和尚,跌跌撞撞衝出山門。
老和尚身披錦斕八寶袈裟,腳蹬五彩金銀蓮鞋,手捻一百零八顆陀羅尼菩提念珠,口邊一部白蓬蓬山羊鬍,面上一雙皺塌塌三角眼,顫顫巍巍舉起禪杖:「何方妖孽,搗毀山門,還不快束手就擒!」
眾人隨聲附和,千年古剎殺聲一片。
阿花高立雲頭,低眼瞥了瞥老和尚褐斑遍布的手背。心想這老東西說話,果真和說書先生的套詞相差無幾。剛要回身取笑,蘭濯卻已然現出五尾真身,雙目噴火,緊盯著老和尚。
這便是了,她心下瞭然。剛要邁步舉刀,後脖頸卻被一隻手抓住,猝不及防向後連退好幾步。
「你幹嘛,我們不是說好了……」阿花掙扎著要跑,白狐掌心釋出耀目金光,將她圍得密不透風。
這廂小兒女拉拉扯扯,那廂老和尚不待情鴛鴦。沉香禪杖捶地,霜銀法陣登時大亮,頃刻間千萬道法咒如離弦之箭,直衝要害。蘭濯上前抵擋,將法咒悉數轉向腳下山麓。煙塵滾滾,滿山蒼然翠綠堪堪打散一多半,遍地殘枝斷葉。
阿花被他護在身後,毫髮無損。再看蘭濯,面色卻有些發白,腳下險些站立不穩,全靠阿花扶他一把,才沒跌入塵泥。
老不死的竟有如此道行!阿花心下一驚,蘭濯修為高深,諸多大妖中已算得出挑中的出挑,躋身半仙也未嘗不可。老頭子一招把他打成這樣,難道強中還有強中手?
不管了,斷沒有臨陣脫逃的道理。阿花緊咬牙根預備搏命,蘭濯仿佛讀透她的心思似的,緩緩搖了搖頭。
「走。」他唇舌開合,無聲地命令她,「快走。」
走,能走到哪裡去?叫阿花撇下他獨自逃命,除非太陽從海里出來!阿花急得眼淚汪汪,老和尚得意大笑道:「畜生就是畜生,魯莽頑劣,死不回頭!任你跳出大天,也破不得祖師的殺招。」
「畜生眼裡都是畜生!」阿花不管三七二十一,從蘭濯背後探出腦袋,脆生生罵回去,「老不死的禿驢,若沒你那髒心爛肺的祖師撐腰,姑奶奶打得你褲兜子跑尿竄稀!」
這話十分骯髒,並非最佳水準。她同蘭濯待久了,常暗自琢磨罵人不吐髒字的訣竅。事出緊急,她多少顧不得了,盡撿著凡人罵架屎尿屁名言警句,全屙在老和尚耳朵眼裡。
無巧不成書,老和尚年事已高,難免腎精不足,下身時有滴瀝不盡的毛病。阿花劈頭蓋臉一頓好罵,正是他心痛處,當下惱得禿頭紅漲,白須顫抖,勉力將禪杖舞得虎虎生風,看準阿花疾步殺來。
阿花舉刀來迎,叮叮噹噹過了幾招,早將老禿驢手上兵器功夫摸得門清。恰逢老和尚攻勢連連,阿花趁機單手捉住禪杖一頭,輕巧一帶,和尚竟被她猛拽一個趔趄,仰天跌倒。阿花乘勢再一送,直搗心窩。
老和尚生受了這一帶一送,登時雙眼發直口吐鮮血,一條命悠悠去了大半。旁里的僧人哪裡肯饒?戒刀短棍層層圍逼,阿花還未動手,眼前金光一閃,四周的僧人先倒了滿地,如同翻不過身的蟲子,伸胳膊伸腿地掙扎。
阿花抬頭給蘭濯遞了個笑,對著餘下幾個尚可抬腿行走的僧人,當胸就是一刀。
兵之道,可輕、可重、可銳、可鈍,隨心而為,不落窠臼。刀鋒划過,僧人們無不衣衫不整,坦胸露乳。還有賊心不死的,拚命撲來要殺她。還未近身,先覺胸口一涼,低頭看時,兩枚乳頭已被平平地割了下來。
僧人無暇顧她,只顧捧著流血的胸口尖叫。阿花搶得空子要捉老和尚,這老禿驢腿腳倒快,視線逡巡一圈,才發現角落有個袈裟的影兒。
她背後一涼,千趕萬趕還是晚了。第二重法陣落下最後一筆,大地轟隆開裂,寒光道道劈出裂縫,如刀刃自生雙目,直奔蘭濯。阿花頓時咆哮如雷,目眥盡裂,不要命地朝寒光猛撲而去。天地間一色赤紅,與霜白狠絞斗殺,戰得難捨難分。阿花鬢髮凌亂、雙目赤紅,三尺妖刀血色淋漓,發上簪的白菊已被血污染透了。一身烈焰燒得殘霞灼灼,潑作漫天胭脂淚。
法陣乃是當年主持布下,天然悍鷙,凶奇詭譎,眾僧人見蘭濯傷重、阿花勢孤,紛紛掙脫束縛,自四面八方合圍而來。阿花既要護著蘭濯,又要留意不傷及要害,比平日打殺多出十二分辛苦。
為首膽大的見她吃力,竟祭出法器,要生擒他兩個。不等阿花抽刀抵擋,右掌心突地一燙,其中迸出一柱耀目光芒,將那幾個僧人生撞出幾丈之外。她還未看清楚,天地剎那間傾轉,方寸空隙只剩蘭濯痛極壓抑的喘息。
殺氣撲面而來,咒訣猝然爆響。阿花被蘭濯牢牢護在身下,感知不到光陰流逝,只記得他們四周的金光漸漸沖淡,裂隙越來越大,薄薄的結界風雨飄搖。
金光破碎的瞬間,有血自上方滴落,熱熱地滲進頭髮。
阿花雙手不自覺地發抖。
她從未見過這樣虛弱、失勢、無助的他。雖然平日嘴毒不饒人,但有他在,她總是下意識安心。蘭濯醫好她的傷,指出她的錯誤,收拾她的爛攤子,告訴她這世道並非你想像的那般好,卻也沒有那麼壞。
今時今日,大樹開始搖搖欲墜。
「九九八十一根骨骸,七七四十九滴精血,以陰火燒鍛一百零八天。狐妖,骨肉相殘的感覺如何啊?」
骨骸,精血,骨肉相殘。阿花來回咀嚼這些字眼,好似一盆冰水兜頭澆下,潑進骨縫裡。
「快走……」蘭濯忍痛推開她,「他們是衝著我來的,走啊……」
然而阿花輕輕拂下蘭濯染血的指尖,站在原地,一步未曾挪動。
「老禿驢。」阿花垂眸笑了一笑,掌心的血已經乾結,她隨意搓搓雙手,平和地說,「上樑不正下樑歪,你這上樑的手段還挺花哨,令我想起一位故人。」
雲從龍,風從虎。
方才還是天朗氣清,轉瞬間平地捲起狂風,吹起斷枝殘葉、沉沙碎石,立時天昏地暗,日月無光。寺中金頂轟隆一聲被風吹塌半邊,眾人兩股戰戰,三魂不見七魄,推推擠擠逃命。奈何狂風呼嘯,塵沙肆虐,你推我我搡你,伸手不見五指,風迷了眼睛一跤跌倒,捂著後腰直嚎阿彌陀佛。而方才高立雲端的少女,已不見蹤影。
好個妖女,非殺不可!
老和尚氣急敗壞,手腳並用地爬到一旁要再開殺陣,卻忽然發覺肘彎一痛,竟滲出血珠來。定睛一瞧,四肢已被一條細如琴弦的金索束縛,越掙扎,越是捆束得緊。他悽惶抬頭,眼中最後的景象,是一隻花斑猛虎,咆哮著從天而降。
和尚蒼老醜陋的身體像半空的面口袋,有氣無力地拍在地上。
僧不僧,人不人。五官糾結模糊,只剩一雙眼睛圓瞪,噴射出咸腥的嘶吼,活脫脫一個頂上沒毛的血茄子。阿花不耐煩,索性一根一根掰手指,骨節粉碎悶響不絕於耳。掰斷左手掰右手,雙臂雙腿也不放過。斷骨剔肉,幾近虐殺。
有人看不下去,上去就要阻攔,反被阿花遙遙釘在原地。
「你瞧好了,我只殺該死的。」她說這話時,唇邊還帶著點嗜殺的笑意,尖利指甲破開肚腹,扯出大把血淋淋肚腸堆迭,由性兒遠遠拋去,正中他們面門,「再上前一步,休怪我不留你的命。」
42.釋結
阿花背著蘭濯回來的時候,滿身浴血,嚇跑許多房客。林寂足足花了五十兩銀子,才穩住跳腳冒煙的客棧老闆。
蘭濯傷得慘烈,鼻下只探得一點輕淺的氣息,好在自體妖息尚能運轉,恢復起來應當不難。林寂七手八腳翻找傷藥,她接過輕輕敷在蘭濯傷口上。
血腥氣隱約浮動,總不能令人安心。他恨自己目盲,連察看她有沒有受傷都不成,只好一點點挪過去,儘可能輕手輕腳,生怕漏掉一處傷痕。
「蘭濯護著我呢,我真的沒事。」她安頓好蘭濯,故作輕快地伸開雙臂,「摸摸看,皮都沒破。」
林寂察覺她語氣里深深的疲憊和傷感,嘆息一聲:「累不累?睡一會兒吧,我抱著你。」
阿花聽話鑽進臂彎,好半晌無聲無息。林寂以為她睡熟了,她突然瓮聲瓮氣開口。
「我殺了披霞寺的老住持,打傷好多和尚。他們要是登門尋仇,你不要說認識我。」
林寂雙眉蹙起:「為什麼?」
阿花結結巴巴地解釋:「我,我殺了仙門人,你也是仙門人啊。萬一牽扯起來,對你不好。」
「沒有什麼好不好的。」他摟著她,側臉貼在她的額頭上,輕聲喟嘆,「只要你沒事,旁的我不在乎。」
阿花仍舊不放心:「不如我們就此分開,你回陵山派避風頭,我留下應付他們。」
林寂不大讚同:「你是我的妻子,陵山派的掌門夫人,什麼事做不得?倘若他們真來尋仇,還有我在。即便我死了,屍首還能攔一攔路。」
阿花睜著眼睛看他,仿佛一跤跌在梅子堆里,心頭酸軟得不像話。她握住林寂修長的手指,喃喃道:「老和尚被我殺得胳膊腿兒都湊不齊,他們定然恨毒了我。要是知曉咱們關係,必定下死手。我扛得住打,你卻是凡人血肉,萬一被他們打壞了怎麼辦……」
她以為他一無所知,林寂並不點破,只是一下一下吻她不安的嘴唇:「我是你夫君,不管何種境地,都要好好保護你,不能讓你受傷難過不舒服。這是為人夫君的本分,和你是人是妖沒有關係。」
他頓了一頓,把阿花往懷中緊了緊:「是我對不住你……總讓你受委屈。」
修仙一道何其渺渺,大成者十不足一。林寂自認無福窺見大道,然凡人壽數不過百年,久病之人,身子糟敗得尤其快,往後究竟能陪她多少光陰,他甚至沒有算一算的膽量。
阿花捧著他的臉左親一下,右親一下。林寂苦笑一聲,拍拍她的背。
人妖殊途啊,人妖殊途。
披霞寺捅出好大的血簍子,絕無可能就此罷休。是以蘭濯剛剛下床走動,仙門大會就聲勢浩蕩地開設起來。林寂在集市買了幾株大紅寶珠山茶,也被路過修士遞了帖子。
林寂倒是坦然:「剛好城中有古怪,我去一趟,順勢問明白了也好。」
城中滿是仙門修士,阿花雖有金鈴遮蔽氣息,也不敢大剌剌拋頭露面。只好從客棧角落淘摸出個棋盤,有一搭沒一搭地薅著蘭濯下棋玩兒。蘭濯請她執黑先行,她抓起一粒黑子摁在正中央,煞有介事地解釋道:「別拿那眼神看我,中間多敞亮,我就喜歡中間。」
蘭濯瞥一眼她鬢邊嬌艷山茶,半咸不淡地評價:「好丫頭,路子真野。」
三尺之局,棋法亦是兵法。黑白相當,陰陽分割;星羅宿列,更相度越;縱橫東西,馳騁左右;合圍侵伐,且攻且戰。論弈棋,蘭濯技高一籌,連撲帶打,遮前防後,片刻間吞了她十來個子,於是城池顛覆,河山敗亡。她雖有救死扶危之心,奈何大勢已去,補綴無章,群聚而隕,壞頹不振。滿盤愁雲慘霧,阿花掐著棋子唉聲嘆氣。
蘭濯把七零八落的棋盤往前一推:「左支右絀,全沒章法!誰教的你弈棋?」
阿花被他說得一怔,低頭慢慢將黑子撿回棋簍:「不算是教,他捧著書同我念什麼棋之道在乎恬默,而取捨為急,仁則能全,義則能守……我不耐煩咬文嚼字,把棋譜扔到房樑上了,他就讓我想怎麼下就怎麼下。十盤能有八盤贏他,我還以為我下得挺好的呢。」
蘭濯嗤笑一聲,兩指慢悠悠敲著棋盤,一股酸勁兒直湧上來,燒得心口發燙:「一口一個他他他的,自己不成器,次次靠人家給你讓棋。你都是五百多歲的大老虎了,傳出去不怕惹笑話。」
「下棋,是能讓的嗎?」
「我方才讓了你五個子。」蘭濯指點棋盤上的空眼位,「但凡你盤活一個,都不至於一塌糊塗。」
阿花眼珠子發直,愣愣地瞅著棋盤角發怔:「那我問你,達官貴人家的小姐,是不是都會下棋啊?沒人下成我這樣嗎?」
蘭濯說那是自然,她倏地掩面大哭起來。
她的悲傷毫無來由,蘭濯頓時慌了手腳。她秉性並不柔弱,極少掉淚。這會子卻說什麼都沒有用,怎麼哄也不肯聽,蓬蓬軟軟的狐狸尾巴失了寵,她看都不看一眼。
妖的性情與人不同,大多單純率真,有時簡直倔犟得執拗,哭須得一氣哭個痛快。直把林寂從仙盟大會哭回客棧,阿花才勉強同意收收眼淚。蘭濯隔著白綾,都能感到那雙盲眼透出的寒意。
阿花哭得透徹了,自覺荒謬,抽噎著安慰他們:「你們別,別擔心,我不是因為下棋輸了哭的……我是突然想通一件事兒,心裡難過……」
蘭濯袖手一旁,不敢多話。林寂給她拍了背捋順氣息,柔聲安撫:「哭一哭也好,五內鬱結反而生患。」
既哭了出來,心裡的坎兒不日便過得去了。她揉揉酸脹的眼睛,改換腔調,嬌滴滴地告狀:「蘭濯趁你不在欺負我,還罵我了。」
蘭濯的臉色異彩紛呈。
阿花起了玩性,存心使壞。蘭濯一張臉黃紅綠輪番交替,她樂得拍巴掌大笑:「對不起啦,我是故意的,要不你打我一下解解氣。」
打她一下,還解解氣?他寧可自己捅個對穿,都捨不得動她一根頭髮。小老虎恃寵而驕,氣焰囂張,明日怕不是要騎到他的腦袋上來。
蘭濯懶得計較,施施然一張手,暖洋洋肉嘟嘟的小老虎就跳進懷裡來。渾圓結實的腰腿臂膀掛在身上,是令人無比安心甜蜜的重量。他勾著脖頸,深深低頭嗅聞懷裡熱蓬蓬的氣息。
「好好學棋。」他說,「倘若不喜歡,不學也罷。但既然學了,就不可以不認真。」
阿花臉頰偎在他的掌心裡,用力點頭。
城中流言傳得不少,有說披霞寺血案是西方來的妖女,與寺中和尚有過一段風流桃花;有說盤桓此地的邪祟作亂,意圖奪舍和尚肉身;更有甚者,說闖山狐妖乃是女子昔日與和尚苟合產下的孽種。而今打上須彌山,是要為娘親掙個名分。
一夜間祖宗變嬌兒,阿花笑得從榻上摔了下去,捂著肚子滿地打滾。
「這大約是有心人編造出來,避重就輕、掩人耳目的法子。那日仙盟大會,流雲宗、浣花門、通天劍宗、含玉山莊等十多個門派,曾聯手暗中探察臭氣的來源。」林寂放下碗筷,循聲抱起阿花圈在膝上,口中不疾不徐地道,「他們摸到城外一處破廟時,忽然陣陣薰風撲面,大伙兒中了香手腳酥軟,一個接一個昏倒。有僥倖逃回來的,說他甦醒時被塞進棺材裡,同一具穿著鳳冠霞帔的女屍肩並肩躺在一塊兒。他爬出棺材,才發現四周停放著七八十具龍鳳合葬棺。身後著嫁衣的女屍,正騎在他師弟身上交合。」
阿花聽得感慨萬千:「哇——人都迷昏了,還杵得進去嗎?」
林寂哄她張嘴,喂了一筷桂花糯米藕,難得展顏:「他們道聽途說罷了。不過城中作亂,想來確與此事脫不了干係。」
蘭濯看不慣他兩個迭在一處卿卿我我,朝天翻了個大白眼:「是誰暗中操控女屍,查不出可別想了事。」
好巧不巧,慣於這般行徑的,他們剛好知曉一位。
「不一定就是他。」阿花揉了揉額角,慢慢地道,「凡人也有會馭屍法術的,不能一概而論。」她說著舔了一口林寂碗里的粥,立刻呲牙吐舌,「呸呸!什麼這麼苦!」
人參、附子、桂枝、杏仁、貝母,加在粳米裡頭一同熬煮,原是治療胸悶心悸、咳嗽氣喘的藥膳方子。林寂忙忙地倒茶給她涮舌頭,阿花擰著眉毛問他:「怎麼又吃藥,是不是毒發了不舒服?我看還是一氣兒把炎火丹的藥性逼出來轉到你身上,就全都好了。」
他的心脈多年遭寒毒侵蝕,又接連重創,沉疴難起,並非解毒就能根治。他捨不得阿花為解毒自傷身體,是以不置一詞,只是溫聲軟語地哄她:「我沒什麼大礙,不過是溫補的膳方,閒來無事吃著玩兒的。大約此地廚子不講究,明天換個甜口的給你嘗嘗。」
蘭濯瞟他一眼,順手接過阿花喝剩下半杯茶,仰脖都灌進肚裡。
阿花不疑有他,嘎嘣嘎嘣地嚼蠶豆,眼珠子轉一圈又問道:「仙盟大會開了好幾天,想出主意了嗎?」
「十好幾個高手摺在破廟裡,料他們不敢輕舉妄動。」蘭濯冷冷地道,「仙門面子掃地,誰敢擔責。」
「這沒什麼。」阿花拍拍嘴角蠶豆碎屑,「破廟去不得,我們也不去。哪邊兒臭得要命,我們就去哪邊兒。」
她手指的方向,正是街對面的青樓。
43.虔誠
阿花別出心裁,想扮樓里的花娘,被林寂嚴辭制止。她模樣生得太好,進出花街柳巷,難免惹人誤會。
蘭濯拍拍老虎屁股,教她變作一隻肥墩墩的虎斑貓。攏在懷裡招搖過市,不怕誰來打貓的主意。
一人一貓進了青樓,蘭濯熟門熟路點了兩個彈琵琶小清倌兒。兩位琵琶女是孿生姐妹,滿說十四五歲年紀,臉盤尚且一團稚氣,笑起來已是如出一轍的嫵媚與空洞。
虎斑貓矜持地跳下地,磨蹭琵琶女繡花的裙角。到底是年輕姑娘,一見小貓,眼底就有了生動的活泛氣。姐倆一手摟定琵琶,一手抓撓虎斑貓頭頂和下巴。虎斑貓乖巧打個滾兒,露出圓滾滾白肚皮,咕嚕咕嚕地撒嬌。
蘭濯推說自己是生客,趁琵琶女逗貓的功夫,同她們攀談起來。城中從前多的是暗娼館子,半年前州府老爺上任後,大興瓦舍勾欄,每月一選花魁,奪得魁首的花魁娘子有專門的屋子接客——樓中最高的那一層,斗拱層迭,飛檐凌空,入夜燈火輝煌。
譬如這個月奪魁的瑤娘,原先只是人牙子販來的泥丫頭,而今一夜春宵千金之數,風頭無兩。
虎斑貓復又躍上他的膝頭,揮揮爪子。他明白她的意思——臭氣最濃的所在。
勉強聽了半首定風波,此地不再久留。蘭濯把虎斑貓揣進懷裡,她生得豐腴飽滿,變的貓沉甸甸壓手。
他抱著貓,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,忽然心生自豪。滿街庸脂俗粉,細腳伶仃蘆葦杆兒似的,不必颳風,自己先折了半邊。只有他的小老虎壯健結實,天下無雙的聰慧漂亮。怎麼這樣好!好得他心花怒放。
可惜阿花顧不上他的歡喜,一溜煙竄下地,起身又變回活色生香的美人。
林寂摘下白綾子布,正對著太陽試眼睛。她小心貼過去問有沒有起色,林寂側耳聽她話里聲氣,心頭酸得發脹。
「怪我,身子不爭氣。」他慢慢摩挲阿花曬得溫熱的面頰,低低呼出一口冷氣,「譬如我不在了,你該怎麼辦?」
阿花被周遭的人護得太好,饒是作惡多端如玉應緹,亦是日日將她供在頭頂上,養在手心裡,是以仍舊心性爛漫,不染塵埃。縱使經過一場死別,漸漸也就看開了。凡人命短,宿命使然。留不住的,就長久刻在心裡,不能成日掛在眼淚上。
「你不在,我就等著你回來唄。」她眨了眨眼睛,「過了奈何橋投胎,我再來尋你,多少年都等得起。」
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,林寂與她存著相似的執拗。如若來日投生別處,忘卻前塵舊事,阿花還是阿花,林寂再不是原來的林寂。與其見面不識,還不如剜他的心。
他的吻又冷又急,如同冬日飛瀑,死死抵住她的唇舌,渴求一分暖意。
阿花沒想掙脫——也根本掙脫不了。
昨夜蘭濯箍著她頂得極深,害得她稍動一動,下面就潺潺地濕潤起來。林寂單膝分開雙腿,肉瓣鮮紅微腫,含羞帶怯鼓出圓圓肉珠。指尖一點,她就細聲細氣地哼唧一聲。
林寂眉間愁雲終於淡去些許,他捧著她的臉,親親冒汗的鼻尖,再就是軟嫩溫熱的唇。他一下又一下地吻她,撬開齒關,勾出滑津津的小舌頭。
早就該答應她的。林寂鬼使神差地想,當初在翻斗山上,為什麼偏要拒絕呢?害她餓著肚子生了一路的悶氣,最後不歡而散。其實他早就後悔了,他願意被她動手動腳,願意和她生老虎崽子。若是當日知曉今時之艱,豁出命來也要留住她。
額間傳來柔軟的溫熱,是她吻住林寂緊皺的眉心。
「別難過,你還有我呢。我是山君,山君總有辦法。」她隔一層白綾布,磕磕絆絆撫過無光的盲眼,「我能解毒治好你,一切都會好的,你不要怕……」
還想著給他解毒啊,傻孩子。
林寂頓了一頓,陽根業已怒髮衝冠。他咬牙忍下澎湃的衝動,小心擠進濕滑的甬道,豎著耳朵聽她的喘息和低吟。
她嬌氣怕疼,莽撞了會惹她生氣。她一生氣就不說話,也不許他碰,可愛得要命。
阿花瞬間軟了骨頭,急急哼叫幾聲,手指從白布上軟綿綿地滑落,隨即被林寂摸索著接住,握回掌心。
「寶寶好漂亮。」他的呼吸早就亂了,低頭吻她光潔的肩膀,「給我抱抱好不好……」
小老虎一聲不吭撲過來,他抱著她翻身,順勢入得更深一些,逼出阿花哼哼唧唧地小聲喘息,鉤子一樣的帶著甜。
她沒堅持多久,被他抱著泄了兩回。
阿花越發經不起肏弄,自從那次發情之後,身體里似乎埋下了歡愉的種子。靜悄悄蟄伏在暗處,喚起她刻意迴避的、隱匿的慾望。
「還要,快一點求你了……」
阿花咬著指節,承受著身下愈發猛烈的挺擊。還未出口的呻吟破碎成片,咿咿呀呀地淌下汗濕鬢髮,化做淫靡的熱霧,久久不散。
林寂起初怕她受不住,她硬是落了幾滴眼淚,才逼迫他應允。不知過去多久,連視線都恍惚了,粉牆蕩漾開浩蕩天穹,一方窄榻翻湧千重浪。她浸在浪花里,昏昏沉沉地搖晃。
「林寂……」
她沙著嗓子喊他,軟聲軟氣地說我想你。
「我在。」林寂以為她要抱,俯下身把她攬在胸前,吻吻她的耳垂。
「可我還是想你。」她撒起嬌來簡直胡天胡地,拉著他的手在胸前胡亂比劃個圈,「我想你想得這兒都空了一個洞啦!」
天地良心,阿花都快長他在身上了,還要怎麼想他。吃飯吃累了要坐腿上,走路走煩了要背,睡覺必須抱著睡——胳膊被她壓了一夜,清晨起床僵得抬不動。秦知月偶然撞見一回阿花掛在他身上的盛況,戲言他是個虎爬架子,林寂聽了就笑,也不反駁。
「我也想你。」
他虔誠地低頭,親吻她劃圈的位置。
44.入夢
阿花倦極,直接睡了過去。再睜眼時,雲霧靉靆,水潮氤氳,她半坐在一隻大浴桶里,發梢隨著水波輕柔地浮動。
「你在這裡啊,倒叫我好找。」
隔著濃厚霧氣,蘭濯的嗓音有些縹緲。一隻手自背後探過來,撈起水中飄舞的長髮,慢慢搓洗。
或許是水汽太密的緣故,阿花昏昏沉沉,整顆頭像被水漚得太久,皺皮發脹。她懶洋洋向後一倚,順口搭音:「我?哪兒都沒去啊。」
「是嗎?」蘭濯笑了一聲,一雙手不緊不慢滑過脖頸,輕描淡寫點在肩頭,「撒謊精。」
阿花乖巧遞上葫蘆瓢,嘩啦啦水聲不絕於耳。沖淨髮間皂角泡沫,再用細齒角梳沾上百花浸的茶子油,將滿頭青絲梳理整齊。如此髮絲潤澤,香氣馥郁,凡人講究什麼「水殿風來珠翠香」。她自恃天生麗質,性情又豪放磊落,從不在意女兒家精巧細緻的玩意兒,歷來都是蘭濯替她張羅。
浴後熱氣蒸騰,穿不住衣裳。阿花攏了一件牡丹薄紗大衫,也不掩懷,直露著半截胸乳,伸出兩隻爪子等著修指甲。
鬢角的髮絲還在滴水,水珠晶瑩,愈發顯得胸口皮肉凝滑如脂。蘭濯擎著小銀剪刀在手,淡淡抬眼一望,便低頭替她修起指甲來。
阿花閒極無聊,沒話找話:「你歲數大,老眼昏花的,別給我指頭剪破了。」
蘭濯從鼻子裡哼笑一聲:「跟著瞎子學幾個詞兒,就來編排我。」
阿花眯了眼睛打量他一會兒,又笑道:「指甲剪得不錯,可惜上頭的蔻丹零落了。我不喜歡妃色,日久生厭,總覺得不夠紅。你說緹色如何?」
蘭濯頭也不抬,道:「我瞧城外有海棠紅的鳳仙花,明兒采來給你染。」
「只應春有意,偏與半妝紅。海棠嬌色,才得春光半壁,不過爾爾。」阿花抽回手指,俯身輕聲道,「世上沒有花,能開得比血還艷。」
話音未落,鋒利虎爪死死鎖扣脖頸,尖端刺入皮肉,滑落絲絲猩紅。
阿花深嗅一口血氣,牢牢逼視對面來人:「連我的面都不敢見,不怕叫你手底下走狗笑話!」
「蘭濯」扯開嘴角,露出一個詭譎微笑。隨即身體漸漸淡去,化為幾縷飄散的霧氣。阿花鬆開鉗制,霧氣徐徐沉降,再度幻化為實體。
「好久沒見了,你想不想我?」他甚至好脾氣地親親她蹙起的眉峰,「玩夠了就回來吧,我可是日夜思念你,寢食難安。」
「我當時,就該打到你魂飛魄散。」阿花平靜的眼神下暗藏風雷,「喬裝他人入我夢境,第一次我沒察覺,不代表第二次你還能成功。」
周遭黑霧瀰漫,玉應緹笑得很是張狂:「果然小別勝新婚,你都願意對我生氣了,為夫豈敢輕易身殞?」
阿花出刀便砍,不料腳下一個踉蹌向前跌去,一跤便跌醒了。
「阿花,阿花!醒醒!醒醒!」
甫一睜眼,面前便是夢裡熟悉的面龐。阿花悚然尖叫,不顧叄七二十一抬手就打,身下的浴桶蹬翻了,熱水撲了滿地。
蘭濯不躲不閃,生生受了這一掌。見她一絲不掛地還要往外跑,方才緊追幾步,握住腕子將她拉回懷裡。
不料阿花被他一抱,反而發起狂來,張口就咬碎了他半邊肩膀。
蘭濯死死撐著,沒有放手。
舌尖有血的腥咸,很陌生,不是他的味道。玉應緹從不這樣抱她,夢醒了,一切都是虛假的幻影。
阿花強迫自己深深呼吸,鼻畔鋪天蓋地皆是他的香氣,如麝如蘭。半晌之後,她漸漸安靜下來,虎爪試探著蹭了蹭他的臉頰。
「剛才給你洗澡的時候,你睡著了。」蘭濯笑了一笑,「醒了就好。」
他說著,指尖挑起金光朝肩頭一指,血肉模糊的創口隨即一點點合攏復原。
阿花眼裡憋著一汪淚,既愧疚又害怕,只敢伸出一個指頭碰他的肩:「對不起,我咬得你很疼吧……在夢裡黑霧化成你的模樣,我嚇壞了,以為你還是他……」
「有什麼可哭的,五百多歲的小崽子,毛還都沒長齊呢,能有幾顆牙?若是真咬疼了我,算你本事大。」蘭濯給她擦了擦臉,似乎對此事早有預料,「他追到蜀中了?」
「不清楚。」阿花垂頭喪氣,「他不現身卻入我夢境,不知是不敢來,還是不能來。」
蘭濯牽著她去找林寂。阿花夢魘發狂之時,他正在城中一戶百姓家裡勘查風水。那家的小兒時常夜半驚啼,不肯吃奶,用藥也是時好時壞。孩子爹娘聽聞城中近來多有仙門修士出沒,懷疑家中風水有異,是以求到林寂頭上。
嬰兒渾身燒得滾燙,圓鼓鼓臉頰瘦了一大圈。林寂將孩子抱在懷裡,依次探過神闕、膻中、印堂和天門,再號中指的脈像,果然孩子身上附了個東西。
斬魂容易送魂難,孩子母親從前打落過一胎。纏著孩子的,便是此前落胎的嬰靈。細細的手,小小的腳,剛剛長成人形,周身血淋淋的,邊哭邊喊著要娘。
林寂連忙處理一番,將一張符篆迭成叄角,囑咐隨身掖在孩子襁褓里,不可碰水毀損,又為他們擇定時日做水陸道場,以渡亡魂。
見孩子的病終於有救,夫妻倆千恩萬謝地送他出門。臨走時他摸了一把孩子的額頭,高熱退了,嬰兒躺在搖籃里睡得香甜。
「林寂!這裡!」
林寂聽見聲音,叄步並作兩步循聲找來。阿花伸手就往他身上撲,他愣了一下,熟門熟路地把她抱穩當。
保險起見,另換一家客棧。阿花閉緊門扉,布好結界,才敢一五一十將噩夢敘述一遍。饒是蘭濯親眼目睹她夢魘之狀,也聽得心頭驚痛。
「城裡仙門修士多,料他們不敢猖狂,我們不如留在這裡,隨機應變。」阿花蔫頭耷腦地說,「前腳查到花魁娘子屋內有臭味兒,後腳他就入夢要帶我回去。雖然沒憑據證明他與此事有關,但他既能隨時追蹤我,依他脾性應當夜夜造訪、日日光臨才是。之前全無動靜,偏在此時現身,奇怪。」
蘭濯見她精神不濟,探了探她的額頭,所幸不曾發熱。
「別摸了,我頭疼。」她往榻上一仰,摁著太陽穴罵罵咧咧,「操他大爺的活爹親祖宗……腦袋裡邊開了鍋了,腦漿子直冒泡。」
蘭濯轉身去尋蟒妖,被阿花舉手攔住:「別去,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——讓我睡會兒,興許明天就好了。」
天色漸晚,誰也沒有睡意。阿花皺著眉頭在床上翻來覆去烙餅,林寂席地而坐,支起一座小泥爐子,請蘭濯幫忙看火。
頭疼時半點動靜都聽不得,阿花在咕嘟咕嘟水聲里睜開眼:「你餓了?」
林寂搖搖頭:「這是止痛安神的藥,你等一會兒,不燙了再來喝。」
阿花咕噥了句謝謝,扶著腦袋倒回枕頭上。
或許他的藥當真有效,亦或是阿花久病成醫。捱過一夜,清晨起床,又是神清氣爽一隻老虎。
「我要見花魁!」她生龍活虎蹦下床,四處翻檢男子衣衫,「我若是扮個俊俏公子,不得迷倒百十條街的大姑娘小媳婦?到時候哇,我在前面走,你倆跟在我後邊推個小車,倘若也有人給我扔果子,分你們一人一半。」
蘭濯乜斜一雙桃花眼,問她:「你不會化男身?」
「會倒是會。」她乾脆地說,「你不覺得兩條腿中間耷拉著一個玩意兒,走路特擰巴嗎?」
林寂笑得嗆了氣,按著胸口直咳嗽。
45.夜探
誰言春宵好處,夜半玉枕香酥,惹得嬌聲顫。聲聲檀郎,懶訴離別苦,可恨紅燭多情,夜夜灑淚流珠。
按青樓的規矩,每月舉行花魁大選,改換門庭。今夜舊牌子撤下去,明日新牌子掛上來,永不叫恩客看見零落成泥的模樣。但得金銀二字來,年輕的花兒便始終枝葉繁茂,常開不敗。
阿花擠在人堆兒里,一蹦一跳看熱鬧。
「怎麼都這麼瘦啊,枯樹枝子一樣!」她不大滿意,伸出一截胳膊比比畫畫,「胳膊根還沒我手腕子粗!」
有位著青衫的年輕公子,聞聲看過來,鄙夷地上下掃視阿花,語聲頗有些不屑:「女子弱質纖纖,方為美態。昔日成帝趙後身姿輕盈,能作掌上舞。你這鄉野村婦,魯莽蠢笨,美醜不分。」
阿花出門前刻意掩去真容,故而被人搶白一通並不生氣,笑嘻嘻地道:「瘦有什麼用?既跑不快,又跳不遠,還不是給人家當了水晶盤裡的物件兒。」
青衫公子嗤之以鼻:「你這膀大腰圓的莽婦,好生噁心,休要擋著我看錦兒姑娘獻舞!」
阿花抻著脖子看跳舞,一個個窄肩細腿,面色蠟黃,活像生下來就沒吃飽飯似的。跳起舞來有氣無力,當真沒意思。
「若不是為了查清臭氣的來源,我才不跟著攪和呢。」阿花大失所望,撇著嘴抱怨,「我見著選花魁的姑娘了,不知道的還當是鬧饑荒。瘦得跟條麻稈似的,一撅就折,原來純是為了討男人喜歡。討喜歡有什麼用,能當飯吃,還是能當水喝?萬一哪天看不對眼了,她連掄拳頭扇巴掌的勁兒都使不出來。」
阿花大為感慨,乃是前日衣箱被炭盆迸濺的火星燎了,燙糊好幾條刻絲百褶裙。她想上街買兩件將就穿,奈何鋪里的成衣又短又瘦,沒一件合身。林寂原要挑幾匹好織錦緞子,請裁縫量體裁衣。不想請來的裁縫好嚼舌頭,背地裡罵她臃腫痴肥,當晚就被阿花提著脖領打得七葷八素,連夜掛上城門賞月亮。
「我看你這幾天日日閒逛,也不修煉,唯獨這一句話還有些道理。」蘭濯道,「楚王好細腰,後宮多餓死。是楚王無能,才好細腰。」
阿花一點就透:「身體瘦弱,也不能以德服人,所以規訓女子處處比他還弱,便於掌控——他一定不舉。」
林寂一口茶噴了出來。
「不舉,不是胳膊沒勁。」蘭濯木著臉看她,「是兩條腿中間耷拉著的那個玩意兒,舉不起來。」
阿花目瞪口呆。
「不說這個了,銀子都花出去啦?」林寂笑著打岔,拭去唇邊的水珠。
「還有得剩。花魁競標的席位費共八十兩,茶水費共叄十兩,還剩一百五十兩。」她翻出錢袋,數好銀票遞還給他,林寂搖了搖頭,沒有接。
「你花著玩吧。」他說,「我不方便挑花色紋樣,有喜歡的就買,不夠再跟我說。」
陵山派表面一窮二白,實則堆金積玉;蘭濯嘴上不饒人,可好東西從沒短過她的。阿花被他們金尊玉貴地養著,連使銀票都是現學現賣。
「也好。」阿花把銀票揣進懷裡,心裡記掛著白天上街遇見的小貓。小貓髒兮兮的,瘦得皮包骨頭,前爪被過路馬車軋斷了,嗷嗚嗷嗚叫得可憐。她醫好小貓的爪子,下河給它抓了幾條大魚,不知它有沒有吃飽肚子。
在凡人堆里打轉,銀票開路好辦事。屆時多花些銀子,找個善性兒的人家寄養小貓,應當不是難事。
暮色漸濃,阿花變回虎斑貓,懶洋洋窩在蘭濯懷裡,大搖大擺進了青樓。她怕臭氣熏天,提前請蘭濯封住嗅覺,是以還算自在。
「花魁是幹什麼的呀?聽說是討男人喜歡的,也不知怎麼個喜歡法。」阿花窩在蘭濯懷裡,貓爪團起又伸開,「看,我會開花!」
「看看台上,你就知道了。」蘭濯捏捏她的肉掌心,別過臉去。
阿花抬頭一望,驚掉下巴。舞台上七八位妙齡女郎撩起裙擺,分開大腿,露出幼嫩光潔的陰阜。幾個婦人走上台來,語調激昂地介紹起什麼一品二品的名器。
阿花硬著頭皮聽了好一會兒,不知所以然。直到婦人伸手搓揉姑娘們裸露在外的肉珠,她才恍然大悟。
「花魁……難道就是做這些掙錢嗎?」阿花看著台上面色從容的年輕女子,再看看滿面堆笑的婦人,心頭既苦又澀,「她們是人,又不是桌子椅子明碼標價,居然這樣輕賤人命!難怪餓得手腳伶仃,男人不喜歡,怎麼能掏錢交易。」
阿花氣得眼淚汪汪,顧忌著一會兒還須追查花魁房中臭氣,只好強壓怒火,按兵不動。
今夜誰是花魁,她根本不在意,一雙眼睛只盯著台下高低胖瘦各色嫖客。最後全場最高價拍下花魁初夜的客人,是位身材瘦小的年輕男子。
她拽拽蘭濯的衣袖,示意他跟上,爾後爪子按亮一張穿音符,用身子遮掩著,悄悄對那頭喵了幾聲。
林寂不便來青樓,阿花的喵喵話他又聽不懂。故而事先約定好,貓叫代表一切順利,其他皆是事態緊急,速來相救。
蘭濯掐指默念隱身訣,錯身閃進花魁房中。阿花伸伸爪子,示意他們躲進拔步床對面的黑漆大櫃,以便看得更清楚些。
片刻之後,香風襲人。蘭濯給阿花解開封禁,她立刻深吸一口——確乎是活人身上的香粉味兒,沒半點錯的。
兩雙眼睛向縫隙外窺視。說什麼鴛鴦成雙枕上臥,分明不缺胳膊不缺腿兒,可那燈影底下白膩膩的皮肉,無端教人驚痛。阿花捂住耳朵,不想聽男人的淫聲浪語。
好髒啊,她煩悶地想。逼迫女人拿肉身做買賣,得利者甘之如飴,當真是世上最污穢不堪的行徑。
蘭濯搔搔她背上的毛,示意她專心。
小個子男人終於停止動作,緩緩支起上身。阿花瞪大眼睛,卻見一股淺淡的黑氣徐徐飄出,注入花魁的印堂——
林寂趕到時,醉紅樓火光沖天。
滿面黑灰的姑娘哀哀哭訴,說樓里鬧了妖精:「奴家剛好從鳶娘屋子外頭走過,裡頭轟地一聲巨響。推門看時,房中竟跳出一隻吊睛白額大蟲!腦袋比水缸還大,四腿比柱子還粗,滿口裡噴火,追著客人就咬!」
林寂循聲擠進人堆里,急急地問:「後來呢?那老虎如何了?」
姑娘抹著眼淚說:「客人撞開窗戶逃跑,大蟲也跟著跳了窗追……後來,奴家眼前一黑,就什麼都不知道了。」
這廂話音剛落,那廂哀聲又起。一眾衣衫凌亂的青樓姑娘們,團團圍著大哭:「鳶娘沒氣了!都怪虎妖害人,定要除了它才是!」
林寂心頭一縮,連忙亮明身份,摸索過去檢查屍體。鳶娘身體僵冷,鼻息全無,脈息斷絕,確已身亡。不過鳶娘之死是否為虎妖所為,還需再行商榷。
「除卻鳶娘之外,可還有其他傷亡?」
姑娘們互相清點人數,都說沒有。
「那便是了。有人說路過鳶娘屋子,見房中跳出一隻大蟲,四處噴火。」林寂捻了一捻鳶娘散落的發梢,「請問諸位,若是虎妖蓄意行兇,為何樓中火勢兇猛,卻唯獨死了鳶娘一個?且屍身完好無損,連一根頭髮都不曾燒卷燒糊。」
姑娘們思想至此,深覺有理,遂不再辯駁。一個年紀尚小,懷抱月琴的樂妓怯怯開口:「道長,請您務必查清楚,是誰害了鳶娘姐姐……」
林寂脫下外衫,蓋在鳶娘身上。遠處的樓宇熊熊燃燒,她靜靜地躺在一片火光之下,眉目安寧而柔和。
「我們一定替她報仇。」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立即注册

本版积分规则

Archiver|手机版|小黑屋|保博擔保网

GMT+8, 2025-5-19 11:18 , Processed in 0.088726 second(s), 19 queries .

Powered by BaoBoWang

Copyright © 2014-2025, 保博网

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